人生核算——一名囚徒的感言
我是海口监狱服刑人员，毕业于大连理工大学，曾经就读于国家 级科研机关所属的研究生院，有过令人钦羡的辉煌和美好光明的前 程，是朋友好有心目中的骄傲；曾经有幸福的家庭，更曾经是家里的 顶梁柱和父母颐养天年的指望。而如今，作为阶下囚，我终日深闭于 铁门铁窗之中，经年累月、日复一日懊悔不迭。我深刻认识到，任何 人，只要能够自觉地做到廉洁自守，那么，许多人生悲剧就会消弭于 无形之中。因此，我愿利用自己的经历和沉痛的教训为他人敲响警钟， 以使政府官员少一些人误入歧途，少一些牢狱之灾，少一些人生悲剧， 少一些家庭破碎，少一些身败名裂，从而使人生多一些顺遂、如意； 家庭多一些团圆、平安；社会多一些清明、祥和。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470 多年前的法国，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一个 叫帕奥尼的人，杀死了他的父亲，弑父之孽做得十分巧妙，天衣无缝， 很长时间都无人知晓，也没有人想到会是他干的。他居所附近的树上 有一个鸟巢，里面的雏鸟本能的唧唧喳喳叫着，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纪
检
监
察
工
作
简
报
2010年 第2期（总第12期） 2010年4月9日 中共大连理工大学纪律检查委员会 本期导读： 大 连 理 工 大 学 监 察 处 曾供职于中国最大的中央直属企业， 任该企业五大海外集团之一的领导人，20 05年11月因贪污和挪用资金罪被判处其有 期徒刑13年。中国化工进出口总公司海南 有限公司原总经理曲德臣大起大落的人生 经历和感悟，被编为5万字的警示教育读本 《人生核算——一名囚徒的感言》,省委书 记作出批示,要求利用好这本反面教材,在 党员干部中开展警示教育。这一典型案例 ，可以给我们一些思考。 事，也是能够给人带来乐趣的事。然而，一天，他却莫名其妙地把鸟巢打落下来，并残忍地将所有雏鸟都杀死了。这件事情招致了知情人 的非议，很快传播开来，有人当面指责他这是一不可理喻的行径。气 急败坏的他竟然说：“这些可恶的小东西，每天都在叫嚷着说我杀死 了我的父亲！”于是，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个故事所表达的意思是明显的：做了亏心事的人，时刻都怕鬼 敲门！在心理学上，这种现象是十分好理解的。人，即使在作恶时感 到刺激甚至感到快乐，良心上也会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直指自己内 心的憎恶感，并由此引发无休止的痛苦以及痛苦的联想，从而不断的 蹂躏、折磨自己，不由自主的用“我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之类的疑问拷问自己。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自 怨自艾、自我摧残，有时会方寸大乱，有时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 么以及行为的后果——从而在思维混乱的胡言乱语中暴露自己的罪 恶。中国有句俗话说“做贼三年，不打自招”，就是这个道理。这个 故事的逻辑不断地在现实中重复。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一位服刑人员，原为某国有限公司总经理。检察机关约谈后，因 涉嫌挪用公款 15 万元，办案单位对其适用取保候审程序。回家后， 终日坐卧难安，一想到自己随时可能被戴上手铐、关进看守所、穿着 “号服”（带有看守所字样的“马夹”），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便随之而 生。即使面对平常很喜欢吃的饭菜也提不起兴趣；一见到熟人，就觉 得脸上火辣辣的，抬不起头，总是见到熟人就想躲着走——其实人家 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犯事儿了”。 一段时间之后，他感到受不了了，尤其担心检察机关对其执行刑 拘、逮捕，进看守所。于是他“脱保”了，跑到湛江一个不很贵的招 待所开了房间住下来。刚开始几天，心情不错，觉得到了一个陌生的 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不用怕检察机关抓他了。某日，他从外面闲逛 回来，刚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下子 就怔住了，心想这下完了，肯定是检察机关的人追过来了！想跑，没 处跑，不得不回转身来，可实际上没人叫他啊，原来是虚惊一场！从
此以后，他又心神不宁了，有时服务员打扫房间敲门，他也惊慌失措， 总担心是检察机关的人在敲门…… 如此这般，他返回海南，但不敢回家，也不敢会见亲友，就到琼 海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下来。但琼海也在海南啊，离海口又那么 近，他的担惊受怕心理非但没有缓解，反而与日俱增了…… 权衡再三，他回到海口，恢复了与办案人员的联系，情愿进看守 所也不想再过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一听到……,一看到……，就心惊肉跳！ 另一位服刑人员，先后几次收了人家二十几万元钱。开始时，他 没有感到什么。因为没有人会赤裸裸地说我这是向你行贿，都是巧借 各种机缘，以各种名目的“红包”、“彩礼”等形式送的。后来，有熟 人因此“进去了”，使他震惊很大，吃惊不小，原来这是要坐牢的啊！ 从此，他不仅担惊受怕起来，而且一看到报纸上或者电视上有什么“腐 败”、“反腐败”、“贪官”、“犯罪”、“罪犯”等字眼，就条件反射似的 焦灼不安。尤其是一有人“出事儿了”、“进去了”，他就会不由自主 的联想到自己；参加会议厅报告时，就怕领导讲“反腐倡廉”之类的 话题，一听到这样的讲话，就觉得好像是在讲自己；当他自己坐到主 席台上作报告时，讲到“反腐倡廉”，就感到心虚，底气不足，有时 甚至觉得台下人的正常表情也是在讥笑自己…… 这样的感觉让他受不了，所以在与妻子商量过后，主动到检察院 自首，并把所收的钱都交给了检察院。 经常“走神儿” 一位服刑人员在贪污几十万元之后，经常没缘由地走神儿，一个 人在街上经常鬼使神差地走错方向；有时睡着睡着就拳打脚踢，以至 于要与妻子分床睡；家里原来烧开水的壶破旧了，买了个新的，很先 进，水沸了时会发出刺耳的叫声，提醒主人“关火吧”！但他家的新 水壶用了没多久，就报废了。因为有一天他一个人在家时，发现热水 没了，就接了一壶水放到液化气灶上，打着火后，他到一边候着……
直到壶里水烧干，也不知道那只水壶鸣叫了多长时间，反正他坐在那 里发呆，什么也没听到，到他“自然醒”时，才发现大事不妙…… 这件事儿，让他与他的家人吃惊不小。经过家庭会议正式“研究”， 在家人的陪伴下，他到检察院，竹筒倒豆子，全撂了。 坦白的效应：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 以上的三位服刑人员，都曾经是县处级干部。那些故事，都是他 们亲口讲述的，我相信具有相当的普遍性和代表性。媒体不是有这样 的报道：某某贪官，在任时，非常简朴，他自己打扮得像个“土八路”、 “土改干部”，一朝落马，令身边人膛目结舌：原来他竟然是百万千 万富翁啊！……请想想看，这样的日子苦不苦？这样的人生，纵然有 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意思呢？就连神手通天的李真，对于家里藏匿 的大量不义之财，也感到是一种负担。当看到别人被“双规”时，心 里也特别紧张，总是掂量着：是向组织说清楚呢？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过一天算一天呢？……这样的日子苦不苦？有多苦？做了亏心事的 人都知道。诸如此类现象，在心理学上也是很好解释的。良心，对于 任何人而言，都是内在的，可以躲避，但不可能永远的避开它；可以 掩埋，但不可能永久的埋葬它；可以故作视而不见，但不可能消灭它、 扼杀它。主人做了善事的时候，它用愉悦、心安理得来奖赏主人；主 人做了恶事的时候，它用各种可能的、挥之不去的痛苦来折磨、惩罚 主人，就像一根倔强而又正直无私的鞭子，不断地抽打主人的心灵， 并充当屠戮主人心情的刽子手。 柏拉图说过：“惩罚紧跟着罪恶。”惩罚是与罪恶同时开始、同步 进行的。纵然身体逍遥法外，心灵却已被关进了烦恼的囚笼，焦虑与 恐惧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罪恶首先是给作恶者本身带来痛苦，自发地使作恶者感到痛苦的 焦灼和煎熬。什么叫自我摧残？这就叫自我摧残；什么叫自我折磨？ 这就叫自我折磨；什么叫自找苦吃？这就叫自找苦吃！ 这样的自我折磨之所以苦，之所以难以忍受，因为那不仅仅是良
心的折磨，而且是说不出口的折磨，没法向任何人倾诉，就是见了心 理医生，也不敢露底啊！所以那是一种憋闷之苦。解除这种憋闷之苦 的有效办法之一，就是坦白。《左传》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礼记》说：“知耻近乎勇。”就是这个道理。譬如说一个人贪污或者 受贿后，如果自首，主动坦白了、退赃了，首先社会赞许、奖赏这样 的行为——以上的那三位，如果不自首、不坦白，依法都应该被重判， 主动坦白、自首后，都受到了司法奖励：宽大处理。其中一人被免于 刑事处罚，另外两个人都只是被判处几年的有期徒刑。其次还有两个 重要的效应，一是会得到熟人的赞赏，浪子回头金不换，认为这样的 人是个人物，敢做敢当，知错能改，是好样的；二是知耻近乎勇，我 错了，我改了，卸下了包袱，一身轻松，洗掉了身上的污泥，还自己 一个清白！通过战胜自我，找到一种得胜者的感觉，因此重新找回那 个令自己满意的自我，重拾信心、斗志昂扬，继续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负罪的代价：图自己的财，害自己的命 以上的事例表明：一个离经叛道、违法犯罪的人，即使他逍遥法 外，表面上看似乎若无其事，其内心的焦虑、紧张、压力、恐惧等其 实一直都在纠缠着他。正如于大路（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原副行长，2006 年2 月因受贿罪、挪用公款罪、行贿罪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判 处无期徒刑）所言—— “1998 到 2001 年，我利用职权之便为他人经商提供方便，牟取 利益，收受了数百万元巨额贿赂。在以后几年的日子里，我敛的钱是 多了，而良心却黑了，守着不义之财不敢花，而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敛财越多，内心的罪恶感越重。当我见到别的贪官纷纷落马，就倍感 ‘心忧魄惊、草木皆兵’”。 医学研究表明，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免疫能力降低，各种器官 组织生理代谢紊乱，神经中枢、内分泌系统功能失调，性功能减退， 易患癌症、脑出血、心脏病、神经过敏、失眠、胃溃疡、胃肠功能障 碍、心律失常、高血压等身心疾病，加速衰老，折损生命。 以上科学观察和研究结果，已为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医学学会所 确认。这说明，负罪，是以损害身心健康、折损寿命为代价的！
“想使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这是许多贪赃枉法者的主要动 机之一。从前，如果您在不知道或者还没有意识到上述危害性的情况 下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么现在您应该明白了——为了“使自己的日子 过得好一点”而越规逾矩，即使没有蒙受牢狱之灾，也将致使自己罹 患身心疾病，加速衰老，折损寿命等等——其后果与初衷是背道而驰 的，并且一旦锒铛入狱，一切的一切就都彻底完了！实际上，犯罪行 为是在图自己的财，害自己的命啊！ 一些长期逍遥法外的人之所以最终决定投案自首，通常并不一定 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经受不了提心吊胆、负罪感、自我憎恶感、焦 躁不安、紧张、压力、恐惧感等心理的痛苦折磨。在锒铛入狱与逍遥 法外之间，他们最终选择了坐牢，逍遥法外的痛苦何其难熬，于此可 见一斑。 这说明，恶有恶报，从作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正如《太上感应篇》中所说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 报，如影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