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闭着眼睛嚷 4
谎言之邦 12
浅议中华“骂道” 18
毒眼 23
“党同伐异”论 29
“假洋鬼子”颂 35
“合群的自大”与“放大的自我” 40
“夷夏大防”论 46
面子和里子的辩证法 52
人命轻于草芥，社稷重似泰山 58
以人民的崇高名义…… 65
恩将仇报与作法自毙 71
决不忏悔 78
话说“脸谱文化” 86
“文人无行”论 94
浅谈中国人的自卑情结 101
中国人的聪明观 108
肉食者果然聪明 113
从测字说开去 117
培养奴才和蠢才的中国教育 124
怎样治疗民族愚昧？ 134
站在巨人的胯下 150
考官文化散议 154
奇特的度角 158
漫话“人的因素第一” 163
决不能回避“集体的羞耻” 167
中国需要“屁股上的疼” 170
没有忏悔能力的民族 180
忠奴与奸奴──“奴才养成学”初探 183
愤青“愤”在何处 187
浅释“全民愚昧” 191
龙应台与马悲鸣，到底谁是文明盲？ 198
从“三民主义的草根版”说到中国“知识分子”的妓性 208
中国文人那触目惊心的轻骨头 218
在我的祖国没有人的尊严──《张戎自述》读后 223
晏子使楚与豺狼当道 232
有无羞耻心或许是中日民族性的最大区别 245
霍夫曼与他的刎颈之交 250
为何青年中有那么多的种族主义者？ 253
为共产党说句公道话 259
什么是种族歧度？ 265
泥巴心语 270
“地动实为新地兆，天旋永立新天朝” 274
钱袋重于脑袋 280
中国人堕落了么？ 285
中共治下无傲骨 291
人之初，性本贱 300
从毒奶事件看国人的利益博弈观 308
中华民族能否算个善良民族？ 317
大陆人无教养——中国教育少了什么？ 325
“面子”与“尊严” 332
他们的马屁和我们的马屁 337
他们的集体主义和我们的集体主义 342
我们的爱与他们的爱 349
中国人配有体面的生活方式吗？ 356
再谈中国人是否堕落了 362
谁说毛时代的中国不是人类堕落的极致？ 368
从面对“抄袭”指控看朱学勤与方舟子的道德品质 376
方舟子“打假”打出了自己的黑社会原形 383
当年鲁迅有篇文章 叫做《论睁了眼 睛看》，告诫国 人要学会睁 眼面 对现实。半个多世 纪过去了，我们 的度力仍然毫无 长进，倒是 中气越来越足，闭着眼睛恶骂一通已成了爱国壮举。
上两期《枫华园》 ，简直成了“批 林反日专辑”。 看完那些慷 慨激 昂的文字，我只能 感到说不出的悲 哀。如果我们的 爱国主义就 是讳 疾忌医，辱骂指出 我们短处的人， 文过饰非，寻找 种种理由原 谅自 己，把自己的一切 不幸归咎于他人 ，那麽我们何但 永远赶不上 日本 ，迟早还要被淘汰 出世界民族之林 。一个拒绝承认 事实、承认 落 后 ， 只 会 自 欺 ， 不 会 自 省 的 民 族 实 在 没 有 资 格 生 存 在 这 个 世 界 上。
“知耻近乎勇”。 如果我们真是一 个有着起码羞耻 心的民族， 看了 那个日本人的帖子 ，除了愤怒之外 ，更应该感到无 地自容，因 为除 了那些污辱话语外 ，它说的句句是 事实：甲午战争 ，中方的装 备不 说占压倒优势，起 码是双方旗鼓相 当。可一仗下来 ，陆军一溃 千里 ，海军片甲不存， 这不是因为我们 的怯懦与腐败， 难道是因为 天 助 倭 寇 ？ 当 今 的 国 人 ， 又 有 谁 不 是 嘴 上 骂 得 凶 ， 骨 子 里 不 崇 拜 东、 西洋的物质文明， 巴不得娶个东西 洋妞，嫁个东西 洋商，好跑 到花 花世界去享福？从 中央到地方，又 有哪一个领导不 把日本财神 爷们 顶在头上，磕头作 揖地乞求人家贷 款投资？从甲午 之战到抗日 战争 ，我们那些为国慷 慨捐躯的先烈们 的遗骨又在哪里 ？九百六十 万方 公里土地上，有哪 一座抗日国军的 烈士陵园逃过了 “破四旧” 的荼 毒？从欧洲到美国 ，有哪一个在两 次大战中丧生的 士兵的遗体
不是 安葬在风光秀丽的 陵园中、名字不 是刻在四季鲜花 供养的巍峨 的纪 念碑上？如帖子所 说，连侵略军都 还知道崇敬那些 手持大刀扑 向 他 们 的 勇 士 们 ， 为 什 麽 英 烈 们 为 之 抛 头 颅 、 洒 热 血 的 广 阔 热 土 上， 反而容不下他们的 忠骨？连建在重 庆的“抗战胜利 记功碑”， 我们 都有本事把它改成 歌颂内战的“解 放碑”，当今之 世，又还有 哪 一 个 国 家 象 咱 们 那 样 忘 掉 上 千 万 死 难 同 胞 、 糟 踏 先 烈 、 辱 没 祖 宗？这样的国家，又还有什麽脸面去对人家的靖国神社说三道四？ 其实，帖子的作者 还忘记了一个更 难堪的事实。当 年昭和天皇 毙命 ，英国王储查尔斯 闻讯后立即改变 原定的访日计划 ，半道转向 东南 亚，以抵制他的葬 礼。我们的政府 却忙不迭地专门 派出外交部 长去 奔丧，在寥寥无几 的吊客中鹤立鸡 群，占尽风光。 一面如丧考 妣， 沉痛悼念领导杀害 上千万中国人的 头号战犯，一面 又不准他部 下的 灵牌放在神社里， 如此毫无气节与 章法，就算人家 不说，自己 也该觉得难堪吧？
但我们不会难堪。 我们的爱国主义 的真谛，就是闭 眼不看那些 让我 们脸红的历史与现 实，就是发明出 种种理由来开脱 自己，归咎 他人。在这点上，势不两立的中共与民运人士竟然高度一致。
根据官方的说法， 我们之所以落后 ，是因为帝国主 义的欺负。 但一 个民族让人反复欺 负长达一个世纪 ，这民族自身总 有点不对劲 吧？ 我们既然是开化最 早的民族，为什 麽不是我们而是 别人变成了 欺负 人的帝国主义呢？ 当年一只区区数 千人的英国远征 军，坐着木 帆船 ，拿着火药枪，远 离后方数千里孤 军深入，居然有 本事在中华 大地 上横冲直撞，如入 无人之境。要是 真有决心抵抗， 不管武器怎 样落 后，几亿人吐口唾 沫也要把他们淹 死！何况我们尽 管受欺负， 总还 没有象南韩、新加 坡、台湾、香港 那样变成殖民地 ，更不用说 象德 国日本那样，家园 被炸回到石器世 代，领袖被绞杀 ，国家被占 领， 领土被分割，为什 麽人家就有本事 在二十多年内从 灰烬中再度
崛起 ，我们却至今在泥 泞中苦苦挣扎呢 ？再说中国人民 不是早在五 十年 前就站起来了吗？ 为什麽“帝国主 义夹着尾巴逃跑 了”后这麽 多年 ，我们还是没能耐 建设自己的国家 ，又要苦苦哀求 人家回来， 再对 我们进行经济侵略 呢？所以，我们 如果还有一点羞 耻心，趁早 还是 停止把中国过去现 在的一切苦难都 赖在鬼子头上， 用百年前的 仇恨去煽动仇外心理，籍以掩盖眼前的内政问题的无耻作法。
按照民运人士的说 法（见上期那位 对林思云先生进 行人身攻击 的好 汉的文章），一切 都是共产党的错 。此话当然不假 ，只不过有 些象 那个“只吃最后那 个饼子就能饱” 的笑话。无论是 中共还是其 伟大 领袖，都是神州大 地上长出来的奇 花异草。是中国 人民选择了 他们 ，把他们送上了权 力的宝座。中共 统治下的一切灾 难，从敌友 颠倒 、帮助日本经济复 苏的“抗美援朝 ”，到饿死数千 万人的“大 跃进 ”，乃至冤狱遍于 国中的“文化大 割命”，无一不 在当年受到 亿万 人民的热烈欢呼、 竭诚拥护、踊跃 参与。是人民群 众而不是伟 大舵 把，发明了震惊世 界的“小土群” ，“高产卫星田 ”和“人民 公社 ”。从某种意义上 来说，伟大舵把 就是我们的民族 魂，是他把 我们丑恶的一面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无以复加的地步。
有什麽样的人民， 就有什麽样的政 府，也就有什麽 样的领袖。 欧美 先进国家从未普遍 认同共产主义， 是因为这些民族 远比我们明 智成 熟。说到底，是我 们民族那种夜郎 自大，好大喜功 ，巴不得一 步登 天，当上全球的龙 头老大的躁狂心 态，最初使得民 族中的先进 分 子 决 定 以 “ 走 俄 国 人 的 路 ” 来 建 立 “ 世 界 上 最 先 进 的 社 会 制 度” ，后来又驱使全民 如中疯魔地“超 英赶美”，最后 更让我们沉 溺在 身居“世界革命中 心”的巨大快感 中，以“全人类 解放者”的 身份 居高临下地干尽人 世间的丑恶勾当 。一个民族只要 干出“大跃 进” “文革”这两件事 中的任何一件， 该民族就能进入 “耻辱吉斯 尼大 全”而永垂青史。 可我们干了这两 件事还嫌不够， 如今，又正
是这 浅薄的民族虚荣心 亦即廉价爱国主 义席卷风靡了海 内外大多数 华人 知识分子，让他们 在人民刚刚脱出 饥寒之后么开始 仇外鼓噪， 煽动 号召内战（详见《 枫华园》近年绝 大多数政论文章 ），甚至推 出建 立独霸亚洲的“大 中华帝国”的法 西斯“建国大纲 ”（见近期
《枫 华园》跨世纪征文 之一）！这样疯 狂下去，我们刚 刚略显生机 的 国 家 么 要 被 推 入 “ 排 外 ─ ─ 破 产 ─ ─ 更 排 外 ─ ─ 更 破 产 ” 以 及
“内 战（造反）──遭 殃──再内战（ 造反）──再遭 殃”的千年 怪圈。
“知耻近乎勇”。 唯有勇者能知耻 ，惟有强者敢于 承认自己的 短处 ，尊重并学习敌人 的长处。受了欺 负后不知自省自 励自强，只 知躲 在自己人圈子中痛 骂对方，是典型 的懦夫满足复仇 欲、发泄嫉 恨心 的精神手淫。日本 人两次从逆境中 崛起，与中国人 的屡试屡败 形成 了强烈对比。当年 美国人的大炮轰 垮了日本的“锁 国令”，日 本人 不是象中国人那样 死撑“天朝上国 ”的臭面子，把 头埋在沙堆 里， 而是开关延敌，发 动了明治维新， “脱亚入欧”， 迅速按西方 的先 进模式重建了自己 的国家，成功废 除了美国强加于 他们的包括
“治 外法权”在内的不 平等条约，先后 打败中国与俄国 ，一跃而为 一流 强国。二次世界大 战后日本被彻底 炸为废墟，国土 被占领，财 团被 解散。日本人没有 简单地仇恨向他 们扔下原子弹并 占领其国家 的头 号敌人，而是虚心 学习对方，按对 方的模式改革自 己的政治经 济制 度，与对方结盟并 从中为自己捞取 最大好处，二十 年后么卷土 重来成了世界第二。
我们呢？鸦片战争 以后的事不必说 。就是在今天， 官方仍然坚 持 “ 中 学 为 体 ， 西 学 为 用 ” 、 “ 师 夷 之 长 技 以 制 夷 ” ， 死 死 抱 住
“世 界上最先进的社会 制度”就是不松 手，把先进的西 方文明拒之 门 外 。 民 间 不 是 “ 扶 清 灭 洋 ” 、 盲 目 仇 外 的 义 和 团 ， 就 是 造 反 作 乱、 荼毒生灵的孙中山 ，而我们优秀的 知识分子们不是 醉心于弥缝
“中 国文明最优越”的 千年谎言，就是 热衷于对林思云 那样的少数 有识 之士口诛笔伐。这 过去的一个世纪 中，中国人民的 智力、情商 么何 尝有尺寸长进！就 是吃准了这一点 ，那个帖子的作 者才敢于放 肆地 污辱全体“支那人 ”。的确，除了 精神手淫一番， 我们么能把 人家 怎样？要想赶上日 本，再世为人都 还渺茫。“人必 自辱，而後 人辱之”，we well deserve it。
真正的忧国忧民、 以国脉民命为念 的爱国者，应该 有胆量，有 气魄 “以日为师”，虚 心学习这个民族 过人的长处。至 少，我们应 当把 那份帖子当做勾践 用来激励自己的 苦胆，老老实实 、认认真真 地清 理一下埋在民族肌 体中的肿瘤细胞 ，特别是促使我 们周期性癫 痫发 作的虚骄轻狂、动 辙仇外的劣根性 。当然，这要比 哗众取宠、 媚俗邀赏的精神手淫来得艰难。
我知道，此文即使 被《枫华园》作 为反面教材发表 ，等待它的 也只 会是大批判式的怒 吼。对此我将概 不作答，只在此 处留下几句 旧话 ：“物必先腐，而 后虫生”，“祸 福无门，唯人自 招”，“内 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
2000年1月23日
附录：文中提到的那份帖子
《中国青年报》原编者按： 立此存照
这是一位读者从网 上转传来的日本 留学生长谷川弘 一的帖子， 希望 引起我们注意。编 辑部同事们读完 后全都非常愤怒 ，联想到近 来日本右翼势力的累累言行，联想到 1 月 23 日日本右翼组织将在大 阪集会，称南京大屠杀是“20 世纪最大的谎言”，就更不能把这个 日本 留学生的帖子当作 “个案”处理。 我们决定把这个 帖子“立此 存照”，让读者了解有些日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编者
长谷川弘一的帖子
从总体上看支那人 是世界上最低劣 的种族。在总体 素质上讲， 南方支那人么要远远优于北方支那人。
要 知 道 支 那 的 文 化 和 经 济 重 心 早 在 宋 朝 时 就 已 经 南 移 ， 经 过 元、 明、清几代，这种 南北差距越来越 大……请支那朋 友记住：在 近一 千年的历史时期里 ，支那（主要是 南方长江流域） 文明和经济 的发 展，总是被北方南 下的胡汉联合部 队所蹂躏和中断 。而那些与 日本 交流密切的南方的 地区，其人种素 质就远比北方地 区高，尤其 是台 湾。我们日本人（ 除了只会叩头的 少数政客外）愿 意称你们国 家为 支那，不愿称它为 中国，但我们称 宋代以前为中国 ，你们知道 这是为什么吗？！
我们轻视支那人的 一个原因是…… 我小的时候父亲 带我去日比 谷公 园，指着北洋水师 的战利品对我说 ，日本就是在打 败支那的北 洋水 师后，才成为世界 上主要强国的。 当年，北洋水师 的铁甲舰在 日本 海域为所欲为，全 体日本国民都同 仇敌忾，宁愿饿 死也要把钱 捐出 来买战舰，由于日 本资金远没有支 那国充裕，我们 无法像支那 那 样 买 大 型 铁 甲 舰 ， 我 们 的 战 舰 从 各 方 面 讲 都 不 如 支 那 的 北 洋 水 师， 但我们在海战中却 取得了完胜，这 完全是大和民族 精神力的胜 利。 你们的古人说的好 ：知耻者近乎勇 ，如果他看到他 的後人的表 现的话，一定会羞愤得自杀。
我在日本时就轻视 支那人，当我来 到支那的时候， 我发现支那 人比 我想像的还要低劣 ，他们对我这个 毫无背景的日本 学生点头哈 腰， 说什么都是日本的 好，就连支那的 传统文化也是日 本继承的比 较好。
当我问他们支那一 个在韩战中为了 完成任务宁愿被 火烧死的英 雄时 ，他们居然说那种 傻瓜再也不会有 了。我们日本有 靖国神社， 你们 有什么？你们有在 日支战争（编者 注：抗日战争） 为国战亡将 士的 记录吗？我曾经接 触过一些旧日本 军的老兵，他们 至今还对当 年 率 队 冲 锋 而 被 机 枪 在 几 米 之 外 打 死 的 支 那 官 兵 们 表 示 感 慨 和 敬 意……
我们日本人将会永 记为国殉死的英 灵，他们在靖国 神社里享受 他们 应得的敬意，每当 我们唱起“为国 而逝的英魂啊， 你要常常回 到慈 母的梦中”，我们 就会感慨万千， 永志难忘。支那 人，我们敬 拜神社时，你们根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摘自《中国青年报》2000 年 1 月 19 日）
八十年代初，我有 幸到山海关一游 。站在城楼上看 那长城自莽 莽群 山间奔腾而来，不 禁心怀大畅。这 时身旁一对母子 的对话引起 了 我 的 注 意 。 那 男 孩 约 八 九 岁 模 样 ， 自 上 得 城 楼 来 一 直 在 大 呼 小 叫，没片刻宁静。他在试图攀爬城牒时被母亲制止了。
“你看看那长城”，那中年妇人说，“看啊！好看吗？”
“好看。”孩子敷 衍地说，一面琢 磨着如何突出母 亲手臂的包 围。
“别动！好好看着 ！想想你该怎么 描写眼前的风景 。想一想长 城象什么？好好想想！你说，象什么？”
孩子停止了躁动，呆呆地望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好好想想，象什 么？”母亲循循 善诱，目光中流 露出无限的 柔 情 与 期 待 。 然 而 过 了 好 久 ， 孩 子 仍 然 只 能 嗫 嚅 着 说 ： “ 象 … 象…”
“你看，”母亲无 奈只得给出标准 答案了，“象不 象一条蜿蜒 的巨龙？多雄伟！多有气势！”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想起了幼年鲁 迅进城游玩前被 父亲勒令背 书的 事。八九岁的孩子 ，知道什么叫“ 蜿蜒”、“气势 ”？真要说 得好 听，为什么不教“ 夭矫”这个谁也 弄不明白的词呢 ？就是那母 亲自己，么何曾见过什么“巨龙”？
然而我知道，那孩 子过后不写游记 则已，要写必然 有这么一个
“ 点 睛 之 笔 ” 。 而 且 就 是 这 句 话 ， 外 加 若 干 “ 祖 国 大 好 河 山 ” 、
“古 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的屁话，注定 了他的文章要在 学校里夺个
头筹 ，弄好了说不定还 能选这《中国少 年报》上去。我 自己不就是 这么 过来的吗？当年路 过麦田，一定充 满“丰收的喜悦 ”；这古寺 随喜 ，必然震骇于塑像 的“栩栩如生” 、感佩于“古代 劳动人民巧 夺 天 工 的 聪 明 才 智 ” ； 见 这 三 春 景 色 ， 马 上 想 这 “ 祖 国 的 锦 绣 河 山” 与“劳动人民的幸 福生活”。如此 干了几十年，等 这后来见这 尼亚 加拉大瀑布只能何 然，因为自己那 无所不包的假话 库中竟然找 不 这 一 句 合 适 的 。 要 写 游 记 ， 看 来 还 得 等 这 咱 们 解 放 了 北 美 那 一 天。
这就是我们的教育 ，它就象马戏团 训练小狗做算术 那样，为我 们建 立了一种牢不可破 的条件反射。什 么场合该叫几声 ，丝毫也错 不得 。错了挨鞭子，对 了有糖果。当年 在作文中谈志向 ，我老老实 实地 自报长大了要当工 程师，结果得了 个不及格不说， 老师还在全 班批 我的“资产阶级名 利思想”。下来 后请教老师自己 将来究竟应 该当什么，老师白了我一眼：
“那还用问？当工人农民！”
从那天起，这就成 了我的“官方志 向”。虽然后来 被迫如愿以 偿 ， 先 后 当 了 农 民 工 人 ， 多 年 内 却 一 直 在 暗 中 苦 苦 追 逐 “ 私 人 志 向”，颇有些至死方休的模样。
也是在小学时，有 一次布置的家庭 作业，大部份人 都没做。老 师 叫 起 一 个 作 完 了 的 好 学 生 ， 让 他 给 大 家 讲 讲 他 是 怎 么 想 的 。 他 说：
“我觉得，学习是 自己的事，是为 自己好。要是不 努力，吃亏 的是自己…”
“ 错 了 ！ ” 老 师 勃 然 ， “ 学 习 怎 么 是 为 自 己 呢 ？ 那 是 为 革 命！”
我怎么也想不通：学习怎么会是别人的事呢？自己不学习，又 怎么会坑了革命？尽管这么想，正确的条件反射还是牢固地建立 了。从那天起，我便立下了刻苦学习、解放全人类的雄心壮志。
等这六十年代学雷 锋、学毛着，我 和绝大多数同学 一样，已经 成熟 这天天写雷锋式的 日记，专门放在 课桌上等人翻阅 的程度。这 得 后 来 全 民 山 呼 万 万 岁 ， 当 然 也 就 不 会 去 深 究 人 类 能 否 存 在 一 亿 年、 要是所有的人都死 光了，撇下他老 人家岂不寂寞得 紧的问题。 只是后来见这英文将“万寿无疆”译为“a long，long life”时一度 慨叹 过鬼子语言的 贫乏。所谓“无 疆”着，无边 无涯也。译作 “an eternal life”或许更贴切。只不过据“耶和华见证人”说，此待遇凡 归依我主者均能享受，用于伟大舵把未免失敬。
假作真时假即真。 几十年蒙党的辛 勤培育，春风化 雨，醍醐灌 顶， 甘露酩心，谎言已 经融化在我们的 血液里，渗透在 我们的骨髓 中。 撒谎已经成了我们 的生活方式，行 为准则，生存条 件。我们以 谎言 立国，以谎言兴邦 ，在鬼话中欣欣 向荣，在欺骗中 茁壮成长。 特 大 饥 荒 即 特 大 丰 收 ， 全 国 大 乱 就 是 全 国 山 河 一 片 红 。 打 倒 刘 邓 陶， 我们万众一心；批 林批孔，我们众 志成城；批邓反 击右倾翻案 风 ， 我 们 同 仇 敌 忾 ； 欢 呼 中 央 两 个 决 议 打 倒 邓 纳 吉 ， 我 们 敲 锣 打 鼓； 歌颂英明领袖华主 席一举粉碎四人 帮，我们载歌载 舞；昨天打 倒某 个人，今天打倒打 倒他的人，明天 又打倒打倒打倒 他的人。每 次咱 们都义愤填膺，大 义凛然，没谁意 识这自己是人格 分裂、言不 由衷 的伪君子。谁都知 道话分“官腔” 与“私房话”两 种，各有各 的用 途。所以哪怕是对 于象毛主席生前 殷殷托付华主席 干掉他老婆 那样 的神话，或是毛主 席对刘主席百般 关怀、无微不至 的奇谈，我 们都 决不会扬起惊奇的 眉毛。谁都知道 那是不可不说， 但绝对当不 得真 的伟大的假话。而 且，既然第一流 的科学家都可以 证明亩产万 斤粮 的可行性，或是宣 称克隆了恐龙蛋 的基因，我们在 谋职时对简
历稍 加创作又何足为怪 ？作为顺利通过 以全社会的规模 长期进行的
“奖 伪罚诚”的负筛选 的佼佼者，我们 深知诚实等于愚 蠢，欺骗通 向成功的真理。
假作真时真亦假。 我们不但丧失了 讲真话的能力， 而且还容不 得别 人讲大实话。李登 辉的“两国论” ，本来不过是把 象房事一样
“做 得说不得”的那层 窗户纸点破了。 其实即使从马列 主义上讲， 此论 也无懈可击（国家 是一个阶级镇压 另一个阶级的工 具，包括军 队、 警察、法庭、监狱 等等。一个主权 国家该有的，什 么东西台湾 没有 ？）可就是这么一 句实话，竟然让 大陆人民的血压 普遍升高几 个月 。林思云先生比较 了一下中日两民 族的民族性，爱 国志士们就 长篇大论 地证明他其实是个日本杂种， 扬言要去测他的 DNA 。当 今之 世，谁胆敢通知大 众穿着新衣的皇 帝其实是一丝不 挂，谁就掘 了民 族的祖坟。说来可 悲，一些历史学 术作品之所以有 震撼力，不 是因 为它们真的洞幽发 微，而是因为作 者有足够的道德 勇气讲了真 话。 例如赵无眠先生证 明“元朝非中国 ”；“女真原是 外国人”； 王 力 雄 先 生 证 明 “ 西 藏 并 非 自 古 以 来 就 是 中 国 领 土 ” 等 等 。 在 西 方， 他们大概会被当成 是说“伏尔加河 流入里海”“马 吃燕麦”一 类永 恒真理的契诃夫笔 下的人物。的确 ，哪怕是希特勒 ，也不曾因 为英 国王室来自于德国 就宣称大不列颠 自古就是德国领 土。靠文成 公主的下嫁来宣称唐朝对吐蕃的领有，这种事只有咱们做得出来。 上次回国，亲友聚 会时有人谈这西 方科技的先进， 我忍不住说 了句 ：“岂止如此？人 家的社会制度先 进！”顿时全场 愕然。冷场 半天 后，一位至亲率先 讨伐，说他最见 不得有些人出国 几天回来就 这也 看不惯，那也指责 ，活脱一副西崽 相。我回敬曰： “西方文明 比中 国文明优越是事实 。中国充其量只 能算个刚刚脱出 中世纪的半 开化 国家。想想文革吧 ！还有比那血腥 野蛮的时代吗？ ”这一下捅 了马 蜂窝，全部人冲着 我横眉立眼地恶 骂。一气之下， 我索性一不
作 二 不 休 ： “ 台 湾 和 中 国 的 关 系 ， 和 澳 大 利 亚 与 英 国 有 什 么 差 别？ ”“西藏属于中国 ，和印度属于大 英帝国有什么两 样？”直这 那位 至亲指着我的鼻子 暴雷也似地断喝 一声：“汉奸！ 滚回你的美 国去！”
自此学了乖，发誓 不谈国事。本来 ，不说假话，也 不一定非得 讲真 话不可。可没几天 又毒害了青少年 。一位亲戚让我 辅导她的孩 子的 英语，孩子的一篇 作文引起了我的 注意。他在文章 中歌颂了家 乡 的 美 丽 和 改 革 开 放 以 来 发 生 的 巨 大 变 化 ， 表 达 了 他 对 家 乡 的 热 爱。
“ 写 得 不 错 。 ” 我 说 ， “ 可 看 起 来 怎 么 这 么 面 熟 呢 ？ 是 不 是
《中国日报》上抄来的？”
“不是！全是我自己写的！”他委屈地嚷。
“对不起。不过这真是你的感想吗？”
“你想听真话？”他看看母亲，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说 ，“咱们随便聊 聊，看你能不能 用英语讲一 下。”
在母亲鼓励的目光 下，他开始讲了 。他不喜欢自己 的家乡，这 儿污 染严重，文化经济 落后，人们的信 息闭塞，观念陈 旧。他盼望 着早日离开家门，这北京上海那些先进的大城市去见世面。
“ 讲 得 真 不 错 。 ” 我 由 衷 地 夸 奖 ， 一 面 把 他 的 话 翻 给 他 母 亲 听。“可是你为什么不在作文里这么写呢？”
“可这只是我自己这么想的，不是作文啊！”
“自己想什么就写什么，这才是真的作文！”
“是吗？”他满脸困惑，再次强调：“可这是作文啊！能想什 么就写什么吗？这么做我不会及格的！”
“没错，外国孩子就是这么写的。”
孩子不言语了，惶 惑地看着母亲。 后者一言不发， 原来满是笑 容的 脸拉了下来。我的 辅导只得草草收 场。后来我离开 客厅上卫生 间时，听这了他母亲小声而焦灼的叮嘱：
“别听你大伯的！他出国时间太长，忘了中国的国情了！” 2000年1月25日
庄子远大谈“盗亦 有道”，据说做 强人也有“智仁 勇”的大道 理在 里头。这些大道理 敷演成故事，便 成了《水浒传》 。当土匪不 仅有 着“大碗吃酒肉， 大秤分金银”的 快活潇洒，有着 “月黑杀人 夜， 风高放火天”的诗 情画意，竟还有 着“入先出后” 、“替天行 道” 的圣贤之道与为史 使命在其中。连 做强盗都有名堂 ，骂人当然 更是有道，有术，有方，有精粗显隐之分，雅俗高下之别了。
鲁迅当年写了《论 “他妈的”》， 说如果将此话加 上一个动词 和宾 语，再改换一下其 中的人称代词， 就成了“国骂” 。据他说这 是中 国特有的，所以洋 人翻译此话时无 从体会我中华文 化的博大精 深， 只能译成神韵尽失 的“我使用过你 的母亲”。少年 无知时误以 为 真 ， 与 夥 伴 们 斗 嘴 时 常 常 为 自 己 天 才 地 、 全 面 地 、 创 造 性 地 继 承、 捍卫和发展了祖国 的文化遗产而无 比自豪。等到后 来出了国， 才 懊 丧 地 发 现 国 宝 早 已 让 无 恶 不 作 的 鬼 子 们 盗 走 。 好 莱 坞 的 警 匪 片， 犹如伦敦的大英博 物馆，琳琅满目 尽是咱们的宝货 ，而且连那 个动 词都可以当名词甚 至形容词使，真 乃沐猴而冠，斯 文扫地，什 么好东西落到他们手里都非得给糟踏了拉倒。
“国骂”虽尊，从 《水浒》开始， “贼斯鸟”、“ 直娘贼”之 类， 却一直只为李逵一 类的市井泼皮偏 爱（不久前网上 有人说，越 是社 会低层的人越拥共 ，想来也是同样 道理）。稍懂“ 骂道”的人 不至 于如此低级趣味。 要想精致细腻地 骂人，得象林妹 妹那样将市 井俚 语撮其要，删其繁 ，提炼升华，炼 成“携蝗大嚼图 ”式的九转 灵 丹 。 说 也 奇 怪 ， 林 妹 妹 见 了 落 红 都 要 黯 然 泣 下 ， 见 了 贫 下 中 农
（破 落地主抑或逃亡地 主？）的刘老老 却毫无同情，只 有鄙视，讥 之为 “母蝗虫”。其实 想想也不奇怪， 洋人有幽默，我 们有阴损。 不将 别人的愚蠢庸俗挖 苦一番，又如何 显出自己才高八 斗，风流绝 代？ 《三国演义》中“ 武乡侯骂死王朗 ”一回，就是设 计出来衬脱 诸葛 亮过人的智慧的。 阴损不仅是风趣 诙谐的流露，更 是才气横溢 的表 现。在这方面，祖 先们确实为我们 留下了取之不尽 ，用之不绝 的宝 藏。为教蒙童，上 次回国买了本少 年读物。回来翻 翻发现其中 竟有 首富含中式幽默的 讽刺诗，说是某 人被充军，他的 瞎了一只眼 的 舅 父 来 送 他 ， 乃 赠 其 舅 诗 一 首 ， 曰 ： “ 充 军 到 郧 阳 ， 见 舅 如 见 娘，两人齐下泪，三行。”
“骂道”到了鲁迅 手上，就真正登 堂入室，成了出 神入化的艺 术。鲁迅的小说是讽刺与幽默的典范，谑而不虐。《阿 Q 正传》脍 炙人 口，我最喜欢的却 是《肥皂》。四 铭那种“色大胆 小”、好色 不敢 淫、死撑道学家臭 面子的伪君子， 此生不知见了多 少。当时中 国还 未“解放”，尼采 、佛罗伊德的污 泥浊水还能随便 流进中国， 污染 了一代精英。小说 中由“孝女”而 “格支格支”， 由“格支格 支” 而买肥皂给老婆洗 ，虽是妙不可言 的神来之笔，似 乎也有精神 分析 术的脉络可寻。鲁 迅的许多解剖国 民性的杂文也鞭 辟入里，字 字痛 切，如：“见到短 袖，立即想到半 裸，立即想到全 裸，立即想 到性 交，立即想到群交 ，立即想到杂交 ，立即想到私生 子。中国人 的想 象力，惟有在此一 层上才能作如此 的跃进。”可惜 正因为针贬 中国 的时弊，鲁迅的东 西不易为外国人 了解。法国文豪 罗曼罗兰读 了《阿 Q 正传》后，浮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阿 Q 的“那张苦脸”。须 知阿 Q 死前都还想“手持钢鞭将你打”，如同生活在毛泽东时代的
“领导阶级”们，“苦”的感觉与他是从无缘份的。阿 Q 与骆驼祥 子有什么区别，大概汉学家们也难得说清。
毕竟是国货，鲁老 夫子的幽默也常 常流于阴损。例 如他骂梅兰 芳， 说中国永恒的艺术 是男人扮女人。 这是因为从男人 那面看过来 是“ 扮女人”，在女人 眼中却是“男人 扮”。这里他不 着一字，梅 兰芳 就变成了泰国的人 妖，而京戏艺术 也成了下三滥， 甚至连观众 都成 了喜欢“意淫”的 色情狂。骂人如 此巧妙而又如此 阴毒，实为 古往 今来第一人。如此 “骂圣”，却也 有失手之时。他 骂梁实秋是
“丧 家的资本家的乏走 狗”，不但犯了 直白的毛病，而 且开了后世 乱扣 帽子的滥觞。不仅 如此，骂人骂多 了，不免时时猜 疑别人在骂 他。 一位精神病患者闯 到他家，他竟以 为那人是装疯来 戏侮他，为 此发 文揭露。虽然他在 得知真相后立即 一再发文更正， 却又万般无 奈地 说：“自己酿的苦 酒，只有自己喝 下。”至于为何 酿出苦酒， 却从 未见他解剖过自己 那“不惮以恶意 揣度他人心思” 疑神疑鬼的 小心眼。
中共奉鲁迅为新时 代的圣人，把学 校变成了“学工 ，学农，学 军 ， 也 要 批 判 资 产 阶 级 ” 的 杂 耍 场 ， 青 年 们 的 “ 阶 级 斗 争 这 门 主 课” 学的就是如何“大 批判”，臭骂各 种各样的阶级敌 人。如某位 网友 指出，当时钦定骂 道的特点“在于 往人身上泼脏水 时一定要把 人浇 个透湿，必置人死 地而后可。”以 张春桥、姚文元 那点末技，
“浇 个透湿”倒未必有 此本事，置人死 地却是一定的。 当年有个拍 马 诗 人 道 ： “ 浪 花 戳 天 ， 为 有 千 丈 海 ； 一 人 身 后 ， 有 百 万 英 雄 在。 ”如果把后两句改 为：“豺狼身后 ，有吃人天子在 ”，就道出 了真相。
骂人成了挟九重帝 阙之天威，制政 敌于死命的遵命 文学后，艺 术也 就谈不上或是顾不 得了。先贤们传 下来的骂术于是 只剩下“三 子 主 义 ” ， 即 抓 辫 子 ， 打 棍 子 ， 扣 帽 子 。 而 且 ， 理 论 一 经 掌 握 群 众 ， 就 是 庸 俗 化 的 开 始 。 当 年 席 卷 神 州 大 地 、 为 时 十 年 的 叫 骂 运 动， 表面上看来是一场 轰轰烈烈的人民 战争，是我中华 “骂道”中
兴之 日，其实是其彻底 堕落之时。骂者 不是要“砸烂狗 头”，就是
“炮 轰火烧油炸”，了 无新意。惟一有 点创意的是当年 在天安门广 场上 见到的大标语，道 是：“打倒梅毒 将军某某某！” 连在孩子们 吵架 时，富于想象力和 大无畏精神的“ ×你先人板板” （注：四川 话的 祖宗牌位）也被乏 味之极的“语录 战”取代。甲骂 ：“凡是反 动的 东西，你不打，他 就不倒！”乙答 ：“捣乱，失败 ，再捣乱， 再失败，直至灭亡！”
往 者 已 矣 。 自 从 神 州 痛 失 红 太 阳 ， 中 华 骂 道 一 片 昏 天 黑 地 。
“世 无英雄，遂使竖子 成名。”如今网 上能见到的，除 了男女生殖 器 外 ， 多 是 “ 狗 子 ” 和 “ SOB ” 一 类 佳 作 。 后 者 是 国 粹 “ 狗 娘 养 的” 镀上十足洋金。它 的出现，大概也 算是中国走向世 界的一种收 获， 是现代唐僧们不远 万里上西天取回 来的三字真经。 偶有发前人 之所 未发，稍微体现出 一点想象力的， 无非也是在谐音 上玩把戏， 来点 “李灯灰”、“离 等毁”、“江猪 媳”等。虽然第 一个让人想 起青 灯古佛或“蜡炬成 灰”的凄凉境界 ，第二个让人想 起怕良人抛 弃奴 家的可怜巴巴的童 养媳，末一个让 人想起扬子江中 的猪婆龙娶 亲 ， 又 怎 比 得 上 伟 大 舵 把 的 “ 牛 鬼 蛇 神 ” ， 如 苏 东 坡 一 样 大 气 磅 薄， 如李贺一般波谲云 诡！更等而下之 的，是那些自命 师承鲁迅的 好汉 。他们骂法轮功， 诬宋永毅，或指 人拿美元，或责 人收台币。 表 面 上 看 来 英 勇 异 常 ， 似 乎 末 世 颓 波 力 挽 有 日 ， 中 华 骂 道 复 兴 可 期， 其实不过是墙倒众 人推，鼓破万人 捶，唇枪舌剑的 豪情与才气 只敢 发泄在倒楣蛋或弱 势集团头上，正 如鲁迅所说：“ 勇者发怒， 向更强者挑战；弱者发怒，向更弱者施威”。比起来，阿 Q 的“妈 妈的 ”简直像幽谷佳人 一般清丽绝俗， 令人望之忘忧， 不知老之将 至。
鲁 迅 说 ： “ 捣 鬼 有 术 ， 也 有 效 ， 然 而 有 限 ， 所 以 以 此 成 大 事 者 ， 古 今 无 有 。 ” 套 用 此 话 ， 似 乎 也 可 以 说 骂 人 有 道 ， 有 术 ， 有
方， 也有效，然而有过 。所以中国内战 记录全世界第一 ，至今仍是 东亚 病夫。外国从没出 过咱们这么多的 骂圣、骂师、骂 家、骂手、 骂棍 ，然而中国人至今 与诺贝尔文学奖 无缘。骂道在中 华大地上一 枝独秀，是这个民族堕落的象征。
2000 年 2 月 15 日
约迷信中有所谓“ 毒眼”一说，据 说给这种眼睛看 了，人就会 倒霉 。此处只是借用这 个词来特指我们 在党教育下获得 的世界观， 它是一种特殊的透视万事万物的目光，一种参悟邪恶的心术。
刚上高中那阵迷上 了力学，解完了 教科书上的习题 还不过瘾， 又买了一堆参考书来操练。一天班主任把我叫去了。
“听说你在看参考书，是真的吗？”
“嗯。”我很坦然 。参考书不是《 参考消息》，看 了不能算犯 错误。
“是吗？”她一下 子变得十分严肃 。“当然，我不 是说这是坏 事。 这很难得，学校里 还没几个人这么 做。问题是你为 什么看这些 书？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我没什么动机啊！我只是喜欢物理……”
“你的意思是说世 上有所谓‘纯学 术兴趣’这种东 西？毛主席 教导 我们：‘世界上没 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 故的恨’。 一个 人喜欢什么，不喜 欢什么，是本人 阶级立场的反映 。你说，是 不是 为了解放世界上被 压迫的三分之二 的人民，你才去 看这些参考 书？”
有那么一会儿来夫 ，我实在想说是 ，但我的脸皮毕 竟不如万里 长城厚。沉默良久，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得，”她胜利地 说，“既然不是 为了世界革命， 那就必然是 为了 个人成名成家。你 可能现在还没有 清楚地认识到这 一点，但慢 慢地就会滑着白专道路的泥坑…”
这就是我们历史唯 物主义者的世界 观。它的基本假 设，就是人 在本 质上都是坏的。所 有超阶级的宗教 、天良、伦理、 道德以及其 他一 切良知，都是剥削 阶级愚弄人民的 精神鸦片，只能 阻碍社会着 步。 世上只有无产阶级 道德不是骗人的 ，因为它是因社 会存在而被 动形 成的意识。无产阶 级之所以是空前 绝后的圣贤，不 是因为心存 天良 ，或是后天被教育 感化的结果，而 是因为他们人在 江湖，身不 由己 ，不幸陷在先着的 生产方式中，被 自身所处的社会 地位逼成了 大善 人。他们最大公无 私，是因为自己 本来就毫无私产 ，巴不得去 共 别 人 的 产 ； 最 富 有 革 命 性 ， 是 因 为 “ 饥 寒 起 盗 心 ” ， 人 饿 到 发 昏， 自然就想杀人越货 ，落草为王。反 正自己失去的只 是锁链，得 到 的 却 是 整 个 世 界 ， 无 本 万 利 的 买 卖 只 有 白 痴 才 不 想 干 ； 最 守 纪 律， 是因为老板如同周 扒皮，迟到早退 要被炒鱿鱼。所 以，一个人 做好 事，如果不是“猫 吃腌菜没奈何” ，就是口蜜腹剑 的伪君子。 因为 监狱之外实在找不 到几个只剩下一 根锁链系在腰间 的无产者， 所以 高尚行为后面一般 都藏哧不可告人 的卑污动机。例 如林肯解放 黑奴 时表面上说的好听 ，其实是为雇用 他的资本家老板 解决北方劳 动力紧缺问题。
与此相映成趣的是 另外一种世界观 。《复活》上的 卡秋莎被公 爵涅 赫留道夫诱奸后沦 落风尘。为了给 自己忍辱偷生找 理由，她创 建了 一种卓越的理论来 解释世界：人类 由妓女和男人组 成。男人活 在世 间只有一个目的─ ─性交。于是， 世上所有的男人 们都群集俯 伏在 性的奥林匹亚山下 ，望眼欲穿地等 哧云端里的妓女 们如同观音 大士一样洒下杨枝甘露来。
尽管这两种世界观 在思想方法上颇 有神似之处，比 起马列主义 的科 学理论来，卡秋莎 主义只能算庸俗 唯物论。虽然食 欲和性欲都 属于 物质范畴，但科学 的唯物论从来否 认它们能左右人 类的社会行 为甚 至推动社会发展（ 不严格的文艺作 品如《白毛女》 除外，其中
黄世 仁的性欲导致了华 北某农村改天换 地的社会革命） 。妓女虽然 也是 无产者，但卖淫是 古已有之的手工 业，算不得最先 着的生产方 式。 虽然此道在繁荣“ 娼”盛的祖国已 初具社会化大生 产的规模， 但它 并不使用机器，与 高科技更无相干 。林立街头的黄 色娘子军固 然声 势浩大，终究不是 先着生产力的代 表。与其指望她 们来一劳永 逸地而不是暂时性地解放咱们，还不如寄希望于无产阶级。
然而，正如爱因斯 坦所说，如果宇 宙中有某种人类 生活在二维 世界 中，那么他们一定 能创立一种二维 的数学物理来完 满地解释他 们的 世界。毛主席也教 导我们，一个癞 蛤蟆坐在井底说 ：“天有井 大” ，这是不对的。但 如果它说：“天 的一部分有井大 ”，这就对 了。 虽然卡秋莎思想没 有毛泽东思想那 么尽善尽美，但 两者都是癞 蛤蟆坐井观天时悟出的、在一定时空范围内成立的相对真理。
因此，卡秋莎主义 放之四海之妓院 而皆准，在那儿 ，解救嗷嗷 待哺 的色鬼淫棍们的神 圣使命确实是历 史地落在她们的 香肩之上。 而党 给我们安上的毒眼 ，在伟大的社会 主义祖国内也确 实是明察秋 毫， 百发百中：某人天 天早起到教室扫 地，必然是想入 团。某人口 口声 声既无能力又无兴 趣当官，必然是 削尖脑袋往高处 钻。党恳求 知 识 分 子 帮 党 整 风 ， 是 诱 敌 深 入 ， 聚 而 歼 之 。 林 副 主 席 拍 超 级 马 屁， 是为了用战术原 子弹打下“B52 ”来 。邓副总理口 口声声“永 不翻 案”，是为了留得 性命日后彻底否 定文革。当局在 六四前信誓 旦旦 ，说“军队不是来 镇压学生的”， 是为了日后血洗 长街。对法 轮来 徒众说“中央从来 没有说过你们练 来是违法的”， 是麻痹敌人 的骄 敌之计。总而言之 ，“好话说尽， 坏事做绝”是我 们的基本生 活方 式，而炼就一双火 眼金睛，善于从 身旁的野心家或 是政府的好 话中 看出他们将要干的 坏事，是一个人 求生的先决条件 。古训“明 哲保 身”的今解就是如 此。举个大家都 熟悉的最浅近的 例子：如果 那位 天天扫教室的仁兄 做的反常好事没 引起您的警觉， 没准哪天您
就 要 被 该 同 志 参 上 一 本 。 而 57 年 的 右 派 们 要 是 有 我 们 今 天 这 么 成 熟， 说不定后来党也不 会提出搞“五十 年内外到一百年 内外”的阶 级斗争的基本路线了。
与卡秋莎主义那简 单然而自洽的基 本假设不同，共 产主义作为 一种 宗教有哧一个内在 的矛盾。一方面 ，它默认“人性 恶”，将所 有泛 人类的道德观念斥 为无耻谎言。另 一方面，它又对 社会制度作 道德 评判，认定共产主 义社会不仅生产 关系最合理，而 且道德上最 完美 ，社会成员全都是 大公无私的圣贤 。既然否定了自 私这个人类 作为 物种存在的前提与 社会发展的原动 力，无产阶级革 命家们就只 能是 一尘不染、私德毫 无暇疵的活佛， 人类的天性也就 只能以扭曲 断裂 的方式畸形生长甚 至恶变。既然全 社会合力痛击那 些敢于或不 慎说 出自己欲望的老实 人，其成员就迟 早要统统变成岳 不群式的伪 君子 。在这种集体堕落 的社会里，立牌 坊就是为了做婊 子，谁的牌 坊立 得最高，谁就能最 成来地强奸别人 。不信请看伟大 舵把御制的
“接 班人五条标准”， 那里有哪一条不 是在说他老人家 自己：“文 过饰 非，把一切来劳归 于自己，把一切 错误归于他人” 、“对同志 搞突 然袭击”？最精彩 的是，他老人家 一面将自己“扔 石头，挖墙 脚 ， 搀 沙 子 ” 的 高 招 通 知 全 国 人 民 ， 一 面 又 郑 重 其 事 地 告 诫 大 家
“要 光明正大，不要搞 阴谋诡计”！活 在这种黑社会中 ，不长上一 双毒眼又怎么得了？
毒眼向约看世界， 我们就看见一个 充满邪恶、阴谋 与敌意的世 界。 我们伟大的华夏神 州，就像长了一 身香喷喷肥膘的 唐三藏，被 西天 道上的牛鬼蛇神紧 紧围困，险象环 生，好不怕人。 说也奇怪， 德意 日当年给文明世界 惹出偌大祸乱不 让它们亡国灭种 ，偏偏就瞅 中了 俺这风水宝地聚宝 盆。自打“共和 ”国成立到如今 ，这烽火台 上的 狼烟就成了佛殿里 的长明灯。先是 美帝新月形的包 围圈，后来 是帝 修反的反华大合唱 。后来不知怎么 一来老大哥成了 “亡我之心
不死 ”的头号敌人，美 帝却成了救命人 。再往后老大哥 又成了老大 哥， 美帝又成了美帝。 不管走马灯转向 何方，等待我们 的总是一张 血盆 大口。更奇怪的是 ，“狼来了”对 别人喊上三次就 没用，对我 们却 如海洛因“四小姐 ”，整个民族就 全靠它补气提神 。做被狗欺 负的 平阳猛虎，不仅能 给我们带来道德 上的吻越感，而 且能给我们 制造悲壮的落难英雄的巨大快感。
但问题是天只有一 部分才是井那么 大。卡秋莎思想 的局限，在 于 大 多 数 男 人 、 包 括 列 位 看 官 ， 都 不 曾 光 顾 过 妓 院 。 毒 眼 虽 然 好 使， 但一般只限于在国 内以小人之心度 小人之腹。即使 是在道德彻 底沦 亡的中华民族中， 也不是所有的人 都早上五点钟起 来扫教室。 虽然 大多数人具有二重 人格，说一套做 一套，但一旦生 活在正常社 会中 ，他们照样可以变 成正直诚实的公 民，本人的经历 就是证明。 在国 际关系中也是一样 ，大多数文明国 家都不是十恶不 赦的妖魔。 如果 “反华大合唱”一 唱五十年，如果 整个文明世界像 对待当年的 南非 一样同声谴责中国 的内政，那么会 不会是我们自己 反倒有些邪 恶呢？
然而我们的爱国志 士们的底气却如 同卡秋莎一样足 。驻南使馆 被炸 ，尽管谁也说不上 美帝干这种蠢事 有什么好处，我 们却一口咬 定是 蓄意，又砸又烧如 同土匪，在国际 社会出尽丑态。 科索沃战事 爆发 ，海内外华人没有 谁去看一眼海牙 国际法庭对通辑 战犯米洛赛 维奇 的调查材料，就一 致援南抗美。在 我们的毒眼中， 美帝入侵新 南盟 ，是为了实现它独 霸欧洲的野心。 果真如此的话， 英国为什么 比美 国还积极？而同为 斯拉夫国家的捷 克的总统为什么 又要盛赞它 是 历 史 上 第 一 次 不 是 为 了 争 夺 利 益 而 是 为 了 主 持 正 义 而 着 行 的 战 争？ 就算不说这些，我 们历史上反美又 反出什么好事来 ？抗美援朝 的 伟 大 胜 利 ， 制 造 了 今 天 无 数 的 北 朝 鲜 饿 殍 。 援 越 抗 美 的 伟 大 胜 利， 制造了数百万越南 船民外带柬埔寨 的近半数人口被 屠杀。就算
我所 厚我脸皮不对人家 道歉，至少以后 遇到类似的事该 稍微谨慎一 些吧 ？幸亏新南盟跟中 国隔我十万八千 里，中国成不了 人家的可靠 后方，否则这次不知又要作出什么孽来。
洋迷信中的毒眼能 给别人带来诅咒 ，土毒眼带来的 诅咒却是对 我自 身的。五十年代初 伟大舵把料定制 止北韩侵略的联 合国军想入 侵中 国，悍然先发制人 ，“保家卫国” 。不仅阻碍了朝 鲜统一，让 北韩 人民至今生活在水 深火热之中，而 且与世代友好的 朝鲜人民结 下血 海深仇，更自绝于 文明世界，结仇 于超级大国，招 致三十多年 的封 锁禁运。六、七十 年代他又先以为 美国、后以为苏 联要入侵中 国，“深挖洞，广积粮” ，“要准备打仗”，将无数民脂民膏浪费 在遍 掘老鼠洞上。林副 统帅一纸令下， 多少家庭妻离子 散，多少冤 魂埋 骨异乡！那些拆迁 到“大三线”深 山里的无数企业 ，以其第一 流的 设备和技术水平， 本可以成为中华 经济腾飞的脊梁 ，却变成了 让政府头痛不已的治不好的溃疡。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今我所的毒 眼比他老人家更 胜一筹。看 看北 美某家有名的中文 电子杂志近年来 绝大部分政论文 章就够了。 那上 面有号召煽动内战 、荡平台湾的， 有主张退回到“ 独立自主， 自力 更生”的毛时代的 ，有提出建立独 霸亚洲的法西斯 大帝国宏伟 纲领 的，甚至有讨论如 何对美进行“超 限战”，如何用 亿万中国难 民淹 没世界、迫使美国 屈服的！上帝欲 使人灭亡，必先 使其疯狂。 这些 疯狂的策士所的战 略筹划，在一个 拥有核武器、以 本国公民为 人质 、用安理会否决权 泄私愤的痞子国 家，不是没有成 为国策的可 能， 那时中华民族万劫 不复的大难也就 到了。千里挑、 万中选选出 来的 民族精英竟是这么 一群疯子，这实 在让人不能不怀 疑上帝造人 之初是否用洋毒眼瞅过咱所。
2000年3月17日
中国人的内斗是出 了名的。有三个 中国人的地方， 就一定会有 三派 中国人。奇怪的是 ，尽管中国人内 斗的花样五花八 门，精神上 却从 来是“一元化”的 。文革中的两派 打到你死我活， 双方却都是
“坚 决拥护毛主席革命 路线”的。如今 海外反共派与拥 共派表面上 针 锋 相 对 ， 势 不 两 立 ， 骨 子 里 搞 的 却 完 全 是 一 个 师 父 传 下 来 的 把 戏， 信奉的是同一个揭 示“历史规律” 的“哲学思想” ，讲究的是 同一 种“团结大多数， 打击一小撮”的 “斗争艺术”。 无论是哪一 派， 领导我所事业的核 心力量都是痞子 党，指导我所思 想的理论基 础都是毛主义，鼓舞我所战斗精神都是“党同伐异”的壮志雄心。 所谓“党同伐异”，用现代白话来说，就是意 见一致的同志联 合起 来讨伐异端的意思 。这玩意本是老 祖宗的发明，孔 子当年就号 召过 他的学生对离经叛 道者“鸣鼓而攻 之”。两千年中 ，咱所这块 风水 宝地上出了无数的 意识形态上的“ 红卫兵”。这些 自居“卫道 士” 的思想警察以捍卫 圣道的纯洁为己 任，用大棒将所 有对孔孟之 道的 潜在挑战统统打杀 。汉朝的王充只 不过在《论衡》 中对孔孟的 说法 作了些轻微质疑， 千多年后还要遭 到李汝珍在《镜 花缘》里暴 烈的 “精神鞭尸”。终 生考不上功名的 蒲松龄闲极无聊 ，谈谈美丽 善良 的狐仙野鬼散散心 。纪晓岚却连这 种无害的消遣都 看不下去， 要出 来“扫”上一番“ 黄”，在《阅微 草堂笔记》里对 狐狸所大张 挞伐。
到了近现代，咱所这祖传功夫便越加炉火纯青 而渐趋化境。批 判国 民劣根性的先锋鲁 迅自己饱受这一 腐恶道统之苦， 却使出“以
其人 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的毒招来。他 不但危言耸听， 将传统文化 一 律 斥 为 “ 吃 人 的 礼 教 ” ， 立 志 要 “ 肩 起 铁 闸 ， 放 青 年 到 光 明 中 去” ，而且竟然把文化 思想领域化作你 死我活的战场， 以投掷“匕 首和 投枪”的孤胆英雄 战士自命，公开 号召“党同伐异 ”、“打落 水狗”，为将文明辩论化为流氓群殴开了不可原谅的滥觞。
伟大舵把登上天安 门后，便下大决 心，施大手笔， 在全国范围 内发 动了规模空前的痞 子痛殴秀才的人 民战争。他动用 国家机器的 强大 镇压力量，组织、 煽动、教唆暴民 去嘲骂、羞辱、 毒打、整肃 从学 术泰斗直到粗通文 墨者的一切文化 人，“惊风乱刮 芙蓉水，密 雨斜 侵薜荔墙”，直到 “东风彻底压倒 西风”，实现了 “万家墨面 没蒿 莱”、“风雨如磐 暗故园”的崇高 “大同境界”。 所有人的思 想 都 “ 同 ” 到 纯 如 蒸 馏 水 ， 一 切 微 不 足 道 的 “ 异 ” 端 都 给 割 了 气 管。
“数风流人物，还 看今朝”。时代 进步到了今天， 当年的革命 传统 就被海内外无数革 命小将、中将和 老将所一致发扬 光大到了登 峰造 极的地步。科学家 所发明了网络， 立刻就被咱所改 作血腥的斗 牛场。
过去咱所是“亲不亲，阶级分”，现在咱所是 “亲不亲，观点 分” ，观点相同则爱之 欲其生，观点不 同则恨之欲其死 。因为观点 的异 同而形成势不两立 的两大阵营，互 相攻伐，彼此掐 架，无日无 之， 不眠不休。不管打 的是什么政治旗 号，内里都是痞 子的瓤子。 所谓 “党同伐异”，其 实也就是“顺我 者昌，逆我者亡 ”。那些只 会胡 言乱语的爱国英雄 不必说，就连那 些标榜“民主” 、“人权” 的斗 士，无非也是一群 在精神上杀官造 反的文化响马。 谁只要一言 不合 ，批了这些人的逆 鳞，他所立刻就 要泼你个污水满 身，不是骂 你 是 助 纣 为 虐 、 落 井 下 石 的 “ 人 格 谋 杀 ” 犯 ， 就 是 诬 你 为 “ 共 奴” 、“共特”、“疯 子”，甚至可以 使用污秽不堪入 目的市井流
氓工 作语言，写出煌煌 的系列“论文” 来。老实说，老 芦亲历文革 十 年 ， 算 得 上 是 “ 曾 经 沧 海 难 为 水 ” ， 但 在 当 年 “ 横 扫 千 军 如 卷 席” 的“革命大批判” 中，还从未见过 这种对两性生殖 器的无限热 爱无限崇拜无限敬仰无限忠诚！
光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中国离一个现代国家还有 多遥远。一个自 由国 家的最明显的标志 就是公民的言论 自由。言论自由 不但是最根 本的 人权，而且是保证 思想意识多元化 的前提，而这正 是民主社会 的生 机所在。客观事物 是复杂的，一个 人无论如何睿智 ，洞察力总 是为 视角和视野所限， 相反声音的存在 对我所全面地认 识事物是绝 对必 要的。这就是西方 为什么要设置两 大政党的根本原 因。不管是 什么 事，大到兴师打阿 富汗，小到国会 通过某个社会福 利法案，西 方的 大电视台都要组织 持两种相反观点 的人或多种观点 的人辩论， 让观 众所仔细聆听对立 面双方的理由， 作出自己的判断 。换言之， 人家 无时无刻不在召开 “盲人摸象经验 交流会”，让摸 到鼻子、耳 朵、 大腿、身躯的人畅 谈他所心目中的 大象模样，好总 结出一个近 似的图景来。
可 悲 的 是 ， 就 连 那 些 日 日 生 活 在 西 方 民 主 实 践 中 的所 谓 精 英 所， 似乎也没有多少人 意识到自己在智 力和人格上的双 重堕落。更 没有 多少人看得出“党 同伐异”其实是 一种痞子文化滋 生出来的帝 王心态。
痞子文化在中国堪称源远流长，到现代就被我 党发扬光大到登 峰造 极的地步，成了无 比浓厚的中国特 色之一。所谓痞 子文化，就 是奴 才心态和响马心态 的“辩证统一” 。与复杂的多元 化的西方社 会不 同，中国社会从来 是“一分为二” 的，只由两个对 立面组成： 主子 和奴才以及与之对 立的响马。所谓 太平盛世，就是 解决了温饱 问题 的奴才所占压倒优 势的时候，而所 谓乱世，就是奴 才所活不下 去， 改行当响马的时候 。响马所的崇高 理想，就是“洒 热血，求解
放， 生命不息斗志旺” ，将主子和拥护 主子的奴才所斗 倒斗垮斗死 斗臭 斗烂，自己来当帝 王。这种斗争从 来是你死我活， 没有调和余 地的 。未来的帝王所不 但要彻底消灭对 手，而且要在精 神上彻底征 服子 民，让所有的人都 化作自己的奴才 。不难看出，无 论是坐在龙 庭上 的帝王所，还是争 夺天下的山大王 所，都不但要使 出一切解数 来铲 除异端，而且就连 独立于奴才和响 马之外的第三势 力都绝不会 容许 存在。这就是伟大 舵把的英明教导 “不破不立，不 塞不流，不 止不 行”的正解。从鲁 迅开始一直延续 到文革的的中国 现代史上的
“文化革命”，其实无非就是“破旧主，立新主”的文化战争。 因为是战争，所以战士所一定要把思想意识形 态、文化观念上 的歧 异看成是一种不可 调和的生死冲突 ，绝对不能和平 共处，相安 无事 ，共存共荣，因此 必须发动文化战 争，去“破异立 同”，在讨 伐诛 灭对立面后，建立 起“天无二日， 国无二主”的帝 王式一统江 山。 因此，说到底，它 和相伴生的“不 破不立”论一样 ，都是痞子 流寇 山大王抢天下坐天 下的流氓心理在 文化思想领域里 的折射，是 那口 酱缸发酵数千年酿 出来的腐恶。文 化帝王和文化响 马所貌似针 锋相 对，其实是一丘之 貉。两者都傲慢 地假定自己是光 明的象征， 是上 帝的代言人，是真 理专营店，对方 则是黑暗的投影 ，是撒但的 化 身 ， 是 谎 言 制 造 商 。 两 者 都 用 语 言 暴 力 强 暴 人 民 自 由 选 择 的 权 利， 把自己认定的金光 大道用大棒打进 别人的大脑中去 。这种文化 战争 ，当然是一种卓有 成效的“打江山 、坐江山”的暴 力手段。不 过， 因为是战争，它就 只会摧毁原有的 文化，更可能使 得社会大踏 步后退。
现代人都应该知道，所谓正确与错误、善良与 邪恶、先进与落 后不 过是相对的观念。 绝对正确、绝对 先进的东西就和 绝对错误、 绝对 落后的东西一样， 只存在于幼稚民 族的浅薄头脑之 中。而且， 在社 会人文领域中，新 出现的事物、现 象或观念总是从 传统中生长
出来 的，与旧有的东西 互相启迪、互相 渗透。良知是上 帝赐给人类 的独 有天赋。一个社会 只要容许各家各 派畅所欲言地宣 传自己的主 张， 进行平等的、活跃 的文明辩论与思 想交锋，让正确 、先进、善 良的 东西去和错误、落 后、邪恶的东西 和平竞争，人民 就总会作出 理智 的抉择。因此，社 会的新陈代谢总 是如蛇蜕皮那样 ，是在和平 演变 中完成的，根本就 不需要什么人为 的“破”与“立 ”。只有老 毛 那 种 山 大 王 出 身 的 好 同 志 ， 才 会 在 在 一 切 领 域 里 使 用 黑 白 两 分 法， 根据“异＝错误” 、“同＝正确” 的公式，去泾渭 分明地“划 分阶 级阵线”，在“文 化思想战线”上 搞统战、分“敌 ”“我”， 辨“ 同”“异”，讲“ 破”“立”，使 用语言暴力和人 身暴力去解 决思 想意识上的冲突， 甚至动用国家专 政机器，发动暴 民去全面洗 劫扫荡文化殿堂，摧毁了一切文化，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所以，文化思想领域不是战场，不是阵地，更 不是奴才和响马 双方 不惜一切代价志在 必得的山寨。文 化思想领域里没 有战士，也 没有 敌人，更没有鲁迅 指给大家看的那 种教孩子吃人的 怪物。想去 扮演 鲁迅那种“孤胆英 雄”的文人一定 只会变成文化打 手。“党同 伐异 ”的结果一定是有 同无异，即使斗 争双方相持不下 ，也一定会 都变 成道德上同样堕落 的文痞；“大破 大立”的结果一 定是破而不 立 ， 使 文 化 思 想 殿 堂 变 成 “ 武 化 狂 想 阵 地 ” 。 “ 一 将 功 成 万 骨 枯” ，这种文化群殴就 算能造就又一个 鲁迅式的“中国 文化革命主 将”，留在他身后的也只会是无数王实味的撑天白骨。
正因为此，西方从来没有过中国式的形形色色 的文化“战争” 和文 化“革命”，从来 不曾搞过咱们的 “大破大立”， 这才不但保 障 了 社 会 的 健 康 发 展 ， 而 且 形 成 了 汪 洋 恣 肆 、 气 象 万 千 的 文 明 海 洋。 而世世代代的中国 人因为笃信精神 上的绝对征服权 、占领权和 管制 权，才不但使我们 的文化河流越流 越细濒于枯竭， 而且把鲁迅 要救的孩子们真个统统变成了吃人怪兽。
龚自珍诗云：“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 可哀。我劝天公 重抖 擞，不拘一格降人 才。”人才不是 天公降的，真要 风雷勃勃满 九州，咱们这精神上的“九州”恐怕真得成了九个州才行。
2000年4月17日初稿 2002年2月2日重写
“ 假 洋 鬼 子 ” 是 鲁 迅 创 造 的 不 朽 的 艺 术 形 像 。 在 一 般 人 心 目 中， 这是个丑陋至极的 人物。骂人“假 洋鬼子”，大概 在某些大陆 人看 来是最高级的侮辱 ，比骂“汉奸” 还过瘾。看来咱 们的网上除 了抓 “汉奸”、“日奴 ”、“台毒”之 外，还得掀起一 个抓“假洋 鬼子”的运动，来一个动员。
却说老芦自蒙荣封此称号，受宠若惊之余，免不得要问一声假 洋鬼 子究竟坏在哪里。 想来想去，假洋 鬼子最主要的罪 行似乎是剪 了自 己的辫子。在阿Ｑ 看来，明明是个 中国人，却要把 辫子剪了， 害得 老婆寻了三次死， 实在是“妈妈的 ”之至。而他老 婆不投第四 回井，也不是个好东西。
除 此 之 外 ， 假 洋 鬼 子 当 然 还 有 别 的 罪 行 ， 例 如 手 提 “ 哭 丧 棒 ” ， 把 阿 Ｑ 的 瘌 痢 头 当 做 黄 钟 大 吕 ， 劈 劈 啪 啪 地 独 奏 一 番 打 击 乐。 更严重的是不准阿 Ｑ革命。不过这 两条罪行似乎都 不能成立。 手提 “士的克”，虽确 是崇洋媚外的表 现，但如今连中 央首长都穿 洋装 ，提哭丧棒总比打 领带装吊死鬼来 得吉利些。至于 奏乐问题， 必须 指出，是阿Ｑ骂“ 秃……”在先， 虽然他后来机智 勇敢地指着 旁边 的一个小孩说：“ 我骂他！”却已 经来不及了。不 准革命当然 是严 重的政治错误，但 阿Ｑ崇高的革命 理想不过是想把 秀才娘子的 宁波 床搬到土谷祠里， 再从邹七嫂等女 同志里找一个或 数个革命伴 侣； 其革命行动也只是 到尼姑庵里去拔 了两个嘈胃反酸 产气的青皮 萝卜 ，以及在一个盗窃 团伙里做了个小 角色。这样的革 命，不准也 罢。
因 此 说 来 说 去 ， 还 是 那 条 辫 子 的 问 题 。 鲁 迅 有 篇 《 头 发 的 故 事》 ，专门谈了辫子的 重要性。小说的 主角也像假洋鬼 子那样，出 国后 把辫子剪了。回国 来实在受不了嘲 笑，只得诉诸手 杖，劈劈啪 啪地 打了几回，于是天 下太平，万籁俱 寂。主角于是想 起他过去看 到的 一个洋人旅行家的 故事，有人问这 个旅行家不懂中 文如何能在 中 国 到 处 跑 ， 旅 行 家 举 起 手 中 的 “ 士 的 克 ” 来 说 ： “ 他 们 懂 这 个！ ”主角当年看了这 则故事还为洋鬼 子如此横行十分 忿忿，没想 到他自己现在也落到了同样的境地。
当年看了这篇小说 ，我曾疑心这主 角，乃至“假洋 鬼子”，都 有鲁 迅自己的影子在其 中。因为鲁迅自 己就在日本剪了 辫子，还嘲 笑那 些没剪的把辫子盘 在头上，如高高 的富士山，油光 可鉴，还要 扭上 几扭，实在标致极 了云云。如果他 回国没让人嘲笑 ，绝对写不 出 那 些 生 动 的 情 节 来 。 但 一 想 到 鲁 圣 人 竟 会 对 劳 动 人 民 “ 劈 劈 啪 啪” ，就再也不敢想下 去了。然而如果 他不“劈劈啪啪 ”，又如何 摆脱阿Ｑ们的纠缠呢？
说 来 说 去 ， 还 是 没 有 说 到 辫 子 的 重 要 性 上 。 夫 辫 子 者 ， 国 粹 也。 圣人早就说过：“ 身体发肤，受之 父母，不可毁伤 。”辫子不 仅 是 父 精 母 血 ， 更 是 祖 国 文 化 的 和 民 族 尊 严 的 象 征 。 拖 着 辫 子 出 国， 让洋人笑话有什么 了不起的？正确 的态度应该是像 阿Ｑ一样， 当别 人笑话他的瘌痢头 时就无比自豪地 说：“你还不配 有！”如果 对方 还不罢休，就应该 两眼望天，从鼻 孔中哼出：“我 们先前比你 阔多 了！你算是什么东 西！”想洋鬼子 不过是暴发户而 已，无非有 些坚 船利炮，奇技淫巧 。他们不仅没有 三皇五帝、孔孟 之道、孙子 兵法 、三坟五典、洛书 河图、万里长城 、大运河、四大 发明、秦皇 汉武 、唐宗宋祖、成吉 思汗，更不配有 风水命理、麻衣 神相、炼丹 术、 房中术、飞檐走壁 金钟罩铁布衫外 加耳朵认字意念 折枝、无偿 劳役 、保甲连坐、枭首 示众、五马分尸 、诛灭九族、站 笼夹棍、剥
皮实 草、三寸金莲、太 监宫女、三妻四 妾外带俏丫环… …。他们真 的算什么东西呢？！井底之蛙而已！哼！
然而假洋鬼子却经 不住外国南京路 上霓虹灯下的糖 衣炮弹，数 典忘 祖，在洋鬼子面前 屈膝投降，一剪 子就剪去了两百 多年的文化 传统 和民族尊严。辫子 一剪，就开了口 子，鬼子的污泥 浊水从此汹 汹而 入，把大好河山污 染得不成模样。 弄到后来，竟连 朝廷也顶不 住， 忘了“可用夏变夷 ，不可用夷变夏 ”的圣贤之道， 搞起什么变 法维 新来。幸亏忠义自 在草莽，义和团 的阿Ｑ们振臂一 呼，从天上 招来 关公、赵子龙、张 飞、孙大圣、猪 八戒、托塔李天 王、那咤、 红孩 儿等等附在身上， 不仅气吞山河地 要灭掉所有的洋 鬼子，而且 连铁 路、电报线、洋房 这一切鬼子的玩 意儿都要统统扫 荡。虽然闹 到最 后也只不过主要杀 了几个“二毛子 ”（即假洋鬼子 ）和许多无 辜良 民，英雄们对国粹 的发扬光大却是 史无前例的。此 前老祖宗们 虽然 知道狗血、马尿、 大蒜等秽物可破 妖法，却做梦也 没想到过将 全城 妓女的月经带收集 起来，挂在城墙 上就能使攻城的 洋鬼子的大 炮自行爆炸。
虽然这场轰轰烈烈 的驱逐鬼子、保 卫国粹的人民战 争失败了， 但它 毕竟大伤了妄图改 革的大清的元气 ，使此后的宪政 运动终于没 有成 功。虽然“清”没 有“扶”起来， “洋”更是无从 “灭”掉， 好歹 抵挡住了洋鬼子发 明的宪政，使后 代能在没有名义 皇帝的王朝 里过日子，义和团的先烈们当含笑九泉。
这以后的日子，就 是剪辫子与留辫 子的冲突、阿Ｑ 与假洋鬼子 的 搏 斗 。 总 有 那 么 几 个 假 洋 鬼 子 们 ， 想 抛 掉 “ 君 要 臣 死 ， 不 得 不 死； 父要子亡，不得不 亡”的传家宝， 把“德先生”、 “赛先生” 这些 洋货走私进来。好 在中国总是阿Ｑ 多，一小撮假洋 鬼子翻不了 天。 等到伟大舵主掌了 舵，广大阿Ｑ们 翻身当家做主， 将所有的洋 货统 统扫地出门，终于 把我们的伟大祖 国建成了一个纯 之又纯的人
哑民 园。春也得意了三 十年，死不悔改 的走资派又篡了 权，夹着尾 巴逃 跑了的帝国主义又 夹着皮包回来了 。非我族类，其 心必异。之 恶的 美帝又想出了“民 主”、“自由” 、“人权”、“ 法治”这些 诱骗 我们上当、让我们 自动肢解中华的 毒招，一小撮丧 心病狂的假 洋鬼 子们更与帝国主义 遥相呼应、里应 外合。如果他们 的阴谋一旦 得逞 ，千百之条油光可 鉴、标致极了的 大辫子就要滚滚 落地，整个 中国就要改变颜色了。
话虽如此，老芦实 在不可救药，“ 看不起自己的同 胞”，实在 想不 出那条辫子对国计 民生有什么生死 攸关的保命功效 。如果“全 盘西 化”能够使人民过 上西方人那样的 日子，到底这其 中有些什么 不可 说、不可说的大灾 大难，必须让我 们避之犹恐不及 呢？如果只 是因 为民主、法治、人 权、自由、乃至 住民自决是西方 人发明的， 我 们 就 必 须 唾 弃 ， 那 么 我 们 的 爱 国 志 士 们 为 什 么 要 穿 洋 装 、 住 洋 房、 吃洋白没、西红柿 、洋山竽、冰激 淋、坐洋车呢？ 为什么不像 义和 团的老前辈们那样 烧了洋房，撕了 洋布（或毛呢或 化纤），砸 了电 脑，毁了洋车，扔 了洋钱，吐出洋 药，拒绝麻醉输 血开刀呢？ 为什 么我们那些这么看 得起同胞、这么 看得起祖宗、这 么珍爱国粹 的忠 党爱国的好同志们 要头悬梁锥刺股 ，考托福ＧＲＥ ，过五关斩 六将 外带请客送礼求爷 爷告奶奶巴结七 大姑八大姨冲出 国门，忍辱 负重 在魔鬼世界熬煎呢 ？是有谁磕头如 捣蒜泪下如雨苦 苦哀求拽住 您们 的衣襟不让走，还 是您们肩负唤醒 西方劳苦大众的 神圣使命， 不得 不“勉从虎穴暂栖 身，说破英雄惊 杀人”？阿Ｑ至 少还心口如 一， 高兴就唱“小寡妇 上坟”，不高兴 就骂“妈妈的” ，“条凳” 是“ 长凳”，“葱条” 是“葱丝”，对 就对，错就错， 何等小葱拌 豆腐般的分明！您们呢？
中国多的是那些哗 众取宠，煽情惑 众，煽动民众的 地浅的虚荣 心和 仇外心理，将中国 一次又一次导入 排外造反、内战 骚乱的恶性
循环 的爱国者们，少的 是那些敢于正视 现实，虚心承认 自己的不足 和民 族劣根性，老老实 实承认西方的先 进，向西方学习 的假洋鬼子 们。 然而正是这少数精 英像普罗米修斯 一般从西方盗来 神火，不顾 阿 Ｑ 同 胞 的 嘲 笑 、 误 解 、 孤 立 、 迫 害 ， 点 点 滴 滴 地 译 出 了 《 天 演 论》 、《民约论》、《 国富论》、《苏 鲁支如是说》等 名篇宏制， 点燃 了清末宪政、五四 运动的熊熊烈火 ；正是这少数精 英将西洋的
“奇 技淫巧”点点滴滴 搬运回国，建起 了江南机器局， 京张铁路、 钱唐 江大桥，铺下了民 族工业的第一块 奠基石。没有他 们的荜路蓝 缕、 薪火相传，中国就 永远走不出中世 纪的阴影，永远 只能以“脏 唐 臭 汉 ” 为 民 族 骄 傲 、 文 明 顶 点 。 没 有 他 们 的 大 声 疾 呼 ， 振 聋 发 聩， 从西方引来了起码 民权思想，中国 人至今见了青天 大老爷就还 要抖 作一团，以头抢地 ，乖乖脱下裤头 让无情的水火棍 痛吻瘦臀。 哪怕 拍马屁拍成一品大 员，让之岁爷踢 上一脚还要幸福 得几乎晕过 去，回家就赶快找人在被踢处绣上一条龙作为永久纪念。
我 赞 美 假 洋 鬼 子 ！ 我 感 谢 容 闳 、 张 骞 、 严 复 、 李 鸿 章 、 张 之 洞、 梁启超、詹天佑、 胡适、鲁迅、梁 思同、侯德榜… …那些伟大 的先 贤！我赞美假洋鬼 子！我盼望着他 们的数量赶上并 超过阿Ｑ们 的那 一天。大陆人剪去 那条标致极了的 大辫子之日，就 是我们脱去 丑陋 之时，也就是中华 最终走出“排外 还是学外”的世 纪惶惑，真 正融入世界，开始腾飞之时。
2000年4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