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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百态 芦笛文集 社会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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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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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
(3)

谁是最可怕的人? 5

与网友讨论国内社会怪现状 我们对老芦的看法 年轻人 13

“年轻人“给“老帮菜“的文化休克 16

再致“年轻人“ 18

欲与爱——三答“年轻人“ 21

“臭泥塘“论 26

国内道德崩溃到底是不是普遍现象? 31

芦婶的话 36

最根本的还是国民觉悟的现代化 44

“文人相轻“与廉价优越感 48

再驳“理优文劣“论 53

没有隐私的社会 58

毁人不倦的社会 61

戏剧人生──卢刚事件断想 64

归国杂感 68

归国惊艳 74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78

真话的力量 84

东方秀与西方秀 93

“阿世“琐议 97

本末倒置的“单位文化景观“ 102

婆娘政府和“政治十三点“ 107

(4)

国人心寒胆战的政治动物们 111

“党饭”的正当吃法 116

谁是现代文明的使者? 119

小说提纲:关于郭建光的审查报告 122

国内最黑暗的去处不是官场而是医院 125

请问今日之域中,何处黑得发亮? 131

关于“领导阶级”的神话 138

再谈工农的所谓“社会地位” 147

华南虎与嫦娥 151

“老虎门”的浑水究竟有多深? 158

陕西省公安厅涉嫌包庇诈骗犯? 162

陕西警方果然涉嫌包庇诈骗犯罪 166

是党蠢还是人民蠢? 173

谁是最可爱的人 178

毛时代的绝大多数青年是傻冒 186

独生子女那脆弱的双肩 190

“杨帆门”:“地狱之门” 196

关于“外行领导内行” 199

“谎言重复千遍即成真理”本身就是真理 206

中国人穷只能怪社会,美国人穷只能怪自己 211

美国梦与中国梦 216

“杀熟学”探源 223

独生子女何以如此弱不禁风? 233

小议“80后现象” 237

白毛女是否该嫁黄世仁? 241

衣食与荣辱 248

韩峰日记与雷锋日记 251

(5)

何必埋骨中国? 253

方舟子打假与王维洛打假 259

中央必须对学阀们实行问责制 269

镀金帝国掠影 276

一条脏河波浪宽 357

我有一个梦 364

未来属于呼唤“向我开炮”的王成? 368

“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算不算违反战争规则? 373

我们的教育和他们的教育 376

刘菊花剽窃案显示的文科高教水平惨不忍睹 382

(6)

因为工作关系,我 常常回国。一次 在返程中,我和 邻座的小女 孩聊 上了。她虽然离开 大学门不久,举 手投足间却处处 流露了与年 龄不 相称的自信与老练 。她告诉我她是 到美国去攻读商 科硕士学位 的。

“第一次出国,心 里有点紧张吧? ”我想起了当年 初次漂洋过 海时差点没被那个神秘的新大陆给吓得灵魂出窍。

“ 有 什 么 可 紧 张 的 ? ” 她 不 屑 地 笑 笑 , “ 鬼 子 也 是 人 , 是 不 是?”

“ 没 错 。 ” 我 很 佩 服 , “ 我 有 你 这 么 大 的 时 候 可 没 你 这 个 胆 量。 连后来到出国时在 飞机上都还差点 把魂给吓掉了, 不知道前面 有 什 么 青 面 獠 牙 在 等 着 我 。 没 想 到 你 们 独 生 子 女 还 有 这 个 胆 量 。 哦, 对了,你会做饭吗 ?独生子女可缺 这一招。到了那 儿总不能天 天吃比萨、汉堡包什么的。”

“那您可就错了。 从八岁起我妈就 让我学着做饭。 ”她笑笑。

“那时她就为我出国作准备了。”

“真是深谋远虑! ”我由衷地赞道 。“你父母是不 是错过了受 高等 教育的机会,想从 你身上找补回来 ?唉,中国人就 这样,上辈 人完 全是为了下辈人活 着,这样,下辈 人因为良心负担 ,又为上辈 人活着。闹了半天谁也不知道为谁活着,反正不是为自己活着。”

“我当然是为自己 活着。”她坚定 地反驳。“每个 人都是为自 己活 着。父母为我,最 后还不是为他们 ,为他们脸上人 前人后活得 有光彩,您说是不是?”

(7)

我哑然。我从来还 没想到过我父母 是为了他们的虚 荣心来教育 我的 ,也难以同意我是 为了自己的虚荣 心去教育自己的 孩子的。我 想起 了阮籍说的母子关 系的实质不过是 “寄物于瓶中” ,不禁有点 恶心。沉默良久,我换了个话题:

“你出国了,男朋 友怎么办?对不 起。你不介意我 问这种私人 问题吧?咱们都是中国人,彼此年龄又悬殊,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 ”她落落大方地 说。“我没有男 朋友。原来 的在毕业时吹了。”

“是吗?”我顿时无限同情。“那一定很痛苦吧。”

“那有什么痛苦的 ?”她满脸是真 诚的惊讶。“这 早就是明摆 着的 。您看,他不是北 京人,毕业了不 能留北京,我又 不可能上他 的城 市去。我们早在谈 的时候就明白这 一点,又不是突 然出现的问 题。”

“什么?”我简直 不能相信自己的 耳朵,“你们早 在开始谈的 时候就知道将来一定要分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好呢?”

“那有什么不可以 的?学校里您也 知道,没有不谈 恋爱的。反 正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就这么回事。”

“既然你喜欢他, 为什么不跟他到 他的城市去?那 儿也不是农 村,也算个第一流的大城市了。”

“什么?我跟他去 ?”她再一次惊 奇地扬起眉毛, “上那种地 方去?不可能。而且,我父母都在北京,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

“你现在不是去更远的美国去了吗?”

“那怎么能跟这扯 到一块去?”她 有点不耐烦地看 看我,似乎 我 是 个 白 痴 , 看 不 出 太 阳 与 月 亮 的 区 别 来 。 “ 完 全 是 两 回 事 儿 嘛!”

我再度沉默。过了 许久,我说:“ 难道你们分手时 一点都不痛 苦?”

(8)

“痛苦?为什么要 痛苦?痛苦有什 么用?这年头大 家都现实得 很,没那工夫痛苦。”

“对不起,我实在 不能理解。俗话 说:一块石头抱 怀里也要暖 三年,何况是个自己爱过的人!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不可能? ”她再一次奇怪 地看看我。“痛 苦有什么用 处? 莫非痛苦了他就能 留北京了?既然 不可能的事,痛 苦半天只会 折磨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们就平平 静静地分手了, ”我学着老美打 了个榧子,

“just like that (就那样)。”

“对,”她笑笑,“just like that 。”

“天哪,小姐,你不觉得你有点不正常吗?”

“什么不正常?”她完全彻底地糊涂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 活得那么理智? 那么冷静?我承 认痛苦是一 点用 处、一点物质利益 都没有的事,只 会损害健康。不 过年轻时代 是做 梦的时代,是发疯 的时代,如果一 个人活一辈子不 至少丧失一 次理智,发一次疯,这个人就算白活了!”

她更加糊涂了,疑 问地看看我,什 么也说不出来。 於是我给她 讲 了 我 当 年 失 恋 的 故 事 , 讲 了 女 朋 友 离 我 而 去 时 那 撕 心 裂 肺 的 痛 苦, 讲了我是怎样一个 一个公园地凭吊 过来,在我们当 初坐过的每 一张 石椅、每一个亭子 中枯坐到半夜, 回想她坐在我身 旁时的一颦 一笑 。尽管往事尘封已 久,恍若隔世, 讲到后来我的眼 睛还是禁不 住湿润了,只能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那蓝得发黑的苍穹。

她一点也没感动。 等我把眼泪忍回 去,最后能够转 过头去看她 时,发现她那白皙的小脸如同平静的秋水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样?”我问她,“你对我的故事有什么感想?”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9)

“我陈,”她斟酌了半天,寻找合适而不失礼 貌的词,“你们 那代人真怪!怪不得国家让你们弄得乱七八糟的!”

也是返美的路上,也是一万米的高空中。

“你这是到美国去……”我问身旁的小伙子。

“上学。”

“拿PhD (博士)?”

“不,MBA (商科硕士)。拿 PhD 是要费生命,谁去干那种 蠢事?”

“嗷?要费生命? 你倒陈陈,怎么 个要费法?怎么 才算节约生 命?”

“ 苦 那 么 多 年 才 拿 那 么 点 钱 , 一 辈 子 给 人 家 打 工 , 陈 起 来 好 听, 其实不过是个干脑 力活的打工仔, 口袋里一个钱没 有,这不是 要费生命是什么?”

我哑然。这话句句 是真理,一句顶 一万句。现在的 人怎么那么 聪明 ?我当初漂洋过海 的时候怎么就傻 得跟唐僧似的, 不留在西梁 女国 做国王,只知道当 国际倒爷,去倒 那换不来一个大 子的赔钱货

《南 无妙法莲华经》? 就为那数学里没 有的“三藐三菩 提”、地图 上找 不到的“南无”、 北海满湖都是的 “莲华”,要费 了整整十四 年的 生命!人家好生活 是大唐御弟,花 十四年换来去西 安大雁塔里

“高标跨苍穹”,当唯识宗的国师爷,我呢?

沉默良久,我怎么 也不甘心自己的 一生突然成了增 产节约运动 中要堵塞的漏洞,於是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节约你的生命呢?”

“您的意思是……”

“我是陈,你觉得 怎样才不算虚度 一生?你的理想 是什么?拿 到 MBA 后又怎么样?”

(10)

“我眼下的理想是在拿到 MBA 十到十五年内当上一个第一流的 跨国公司的CEO (总裁)。”

“那倒是完全有可 能的,只要你好 好干。我有个朋 友就在这样 的位置上。不过,”我笑了笑,却并没有笑的意思 。“他也要费了 好几年去熬PhD ,不过他好像也没后悔似的。”

“他是拿 奖学金的 不是?那 当然得去 熬 PhD 啦, 谁有本事 去 拿MBA 的奖学金?”

“你是自费?那你父母肯定是大款或者高干,是吗?”

“不,他们是普通的机关职员。钱是我自己挣来的。”

“这么多钱?”我 惊奇地睁大了眼 睛。“你自己是 大款?你不 是才从大学毕业的吗?”

“没错,钱是我在 大学念书的时候 挣来的。我赌期 货是天才, 从来只赢不输。”

虽然我在最大的资 本主义国家生活 了多年,什么是 “期货”我 却一 窍不通。於是小伙 子花了约半个小 时向我解释那是 怎样刺激、 怎样 使人亢奋的高风险 赌博。他又讲又 画地几乎用完了 我随身带着 的笔 记本,我却像个“ 放牛放马班”的 劣等生一样在半 云半雾中俯 仰沉 浮,眼前“蒙查查 ”地浮现了那飞 快旋转的轮盘赌 ,直转得我 头晕 眼花,不辨南北。 而且,赌钱似乎 活要有点本钱才 行,这期货 据陈 却可以空手入白刃 。“零”成了变 量,这门超高等 数学我活没 学过。

“你的父母知道你 做生意吗?”我 最后失去了求知 欲,换了个 轻松话题。

“他们?”他轻蔑 地撇撇嘴,“他 们知道什么?我 从头到尾都 瞒着 他们,直到最后我 拿到了签证才告 诉了他们。要是 让他们知道 了,活干得成什么事儿?”

(11)

“你怎么这么陈自 己的父母?”我 惊道,“他们是 你的亲生父 母啊!”

“您别误会。我当 然尊重他们,自 己的父母嘛。不 过我是成年 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想像他们那样要费生命。”

“他们也要费生 命?怎么个要 费法?没有当上 CEO ?头 牌跨 国公司的?”

CEO ?”他再度轻蔑地撇撇嘴。“就凭他们那个样儿?他们 一生什么也没干,整个是生活的失败者。”

“ 什 么 也 没 干 ? 哦 , 当 然 , 又 没 钱 , 又 没 地 位 。 不 过 , 小 伙 子, 你好像忘了他们生 在什么时代。要 是你活在他们的 时代,没准 你活混得不如他们!”

“谁陈的?”彷佛 见了期货,他一 下子亢奋起来, 连呼出来的 每个二氧化炭分子都镀上了自信。“决不会的!怎么可能!”

“ 你 是 陈 , 如 果 你 活 在 你 爸 的 时 代 , 也 能 当 上 跨 国 公 司 的 CEO ?据我所知,全国那时八九亿人里就没有出过这么号人物!难

道所 有的人都是白痴? ”我讽刺地笑笑 ,“真是天不生 仲尼,万古 长如 夜。方今天下,舍 我其谁?五百年 必有王者兴,意 在斯乎?意 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

小伙子大概以为我 在念密宗的什么 咒语,困惑地看 看我。於是 我尽 可能通俗易懂地介 绍了一下他出生 的时代背景,中 心思想,段 落大 意,等等,最后归 纳为一句话:那 不是一个人的才 能和努力可 以决 定他的命运的时代 ,所以,他父母 没有“成功”, 并不就等於 是“要费了生命”的“失败者”,只配受他的鄙视。

他活是不同意:“ 做不成生意,可 以去搞政治嘛! 条条大路通 罗马!”

“ 当 然 。 不 过 如 果 他 们 去 搞 政 治 , 没 准 那 条 路 会 通 到 监 狱 里 去,后来也就没钱供你去念大学,赌期货了。”

(12)

然而不管我怎么陈 ,就是无法凿开 一条时间隧道, 让他钻过去 看看 那一端是什么模样 。世上好像没有 什么东西能让他 相信,他的 一生有可能会过得如同他父母那样平庸。於是我再度换了话题:

“告诉我,年轻人 。如果你父亲或 是你母亲病危, 渴望见你最 后一 面,这时你正在你 那跨国公司里做 一笔大买卖,如 果在这节骨 眼上离开了就要造成巨额损失,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不回去。 如果他们要死, 我回去也救不活 他们,是不 是? 我会把一切都安排 得好好的,给他 们请最好的大夫 ,最好的护 士, 住最好的医院,接 受最好的治疗。 这比我扔下一切 赶回去更有 实际 效果,对吧?而且 ,我相信他们也 不愿意我为了他 们毁了自己 的前途。”

我什么也陈不出来 了。又一次,他 的话句句是真理 ,一句顶一 万句。正是这冷酷的合理使我不寒而栗。

沉默了半天,我问 道:“你的成功 的标准就是钱, 对不对?一 个 人 挣 的 钱 越 多 , 这 个 人 也 就 活 得 越 成 功 , 越 没 有 要 费 生 命 , 是 吗? 要是一个人努力奋 斗了一生最后活 是个穷鬼,这个 人就是个只 值得鄙视的失败者,对吧?”

“ 那 当 然 ! ” 如 我 预 期 , 他 的 回 答 来 得 迅 速 而 且 毫 不 含 糊 。

“检 验一个人的能力的 标准当然就是钱 。那么多人赌期 货,为什么 就我 一个人只赢不输? 我跟您陈吧,那 玩意儿可是大进 大出,转眼 间就 可以输几十万!要 没有过人的智力 和定力,成吗? 您陈,难道 一个 人挣钱的能力活不 是成功的客观标 准?这世上活有 什么别的标 准?”

“所以,穷鬼都是失败者?”

“嗯。”

“没有例外?”

“没有。”

(13)

“梵高呢?就是荷 兰的那个印象派 的大画家梵高? 他算不算失 败者?活有莎士比亚?”

他略一沉吟,道:“他们当然应该陈是成功的。”

“不过据我所知, 梵高到死都是个 穷鬼,他的画是 死后才变得 值钱 的。莎士比亚不过 是个戏班子的头 儿,他的故居我 去过,跟五 星饭 店可是没法儿比。 照你的陈法,他 们都应该是失败 者了,是不 是?”

这次轮到他陈不出 话来了,不过我 并不觉得辩赢了 的愉悦。明 知他 不会理解我的话, 我活是略带教训 地陈:“所以你 看,这世上 除了 金钱活有些别的东 西!除了挣钱的 本事活有别的能 力!除了期 货 、 股 票 、 大 进 大 出 的 买 卖 之 外 活 有 别 的 珍 贵 的 玩 意 儿 ! 除 了 作 CEO 之外活有别种不要费生命的活法!”

我的话大概引起了 他的反感,他什 么也没陈,打开 空姐送来的 报 纸 看 了 起 来 。 直 到 飞 机 着 陆 , 我 们 再 也 没 有 过 五 句 话 以 上 的 交 谈。下飞机时,我站起来跟他握别,陈道:

“年轻人,我相信 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一定会如愿 以偿,在十 五年 内当上 CEO 。我 跟我的孩子陈过 :不管一个人的 天资如何, 只要 他锲而不舍,追求 什么都会有回报 ──追求知识会 变得博学; 追求 权力迟早总会爬上 去;追求财富也 早晚会发财,只 有追求爱情 是没 把握的事儿。连父 母的死都挡不住 你的野心,我实 在看不出活 有什 么东西会挡在你成 功的路上。你决 不会像你父母一 样的失败。 在美 国这个充满机会的 土地上,我相信 你一定会实现你 的抱负,很 可能 活会远远超过你的 近程目标。不过 ,要是咱们的年 轻人都像你 这样,我们这个民族恐怕最后要变成个失败者的民族。”

2000913

(14)

资思:

下面这一系列文章,是我在《说东论西论坛》上和网友的讨论 文字,是一位化名“年轻人”的国内网友的一个帖子触发的。该文 不但引起了我的多篇回应,也引起了国内外不同年龄段网友的热烈 争论,可惜我只保留了“年轻人”写的第一个帖子和我本人的全部 回应,其他文字都没有保留下来。

年轻人

芦 迪 走 了 好 久 了 , 估 计 是 真 不 回 来 了 , 于 是 才 开 始 写 这 篇 文 章,一是怕成了破鼓众人捶,二是怕真把老芦气死。

我真不是想和老芦 过意不去,但看 了他那么多文章 ,总想说几 句, 算是代表我和我周 围的几个年轻人 ,其实我们是从 不在公众论 坛上帖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老芦的文笔真好, 开始确实非常吸 引我们,他读的 圣贤书比我 们多,我们自叹不如,但看久了也看出点眉目。

首先老芦的文笔就 像华丽的衣裳, 但里面包裹的内 容实在让人 不敢 恭维,我不明白他 怎么对中国人有 那么多怨言,我 认为凭什么 也轮 不到他来抱怨。我 们年轻,确实不 懂历史,可事实 明摆着,是

(15)

他们 那一代人把中国搞 砸了,回头来还 是我们辛辛苦苦 才富国强民 的, 而且这里面有一个 良心问题,不管 怎么说,我们再 笨也是在为 祖国 流汗,他再聪明也 是在为我们的对 手——美国添砖 加瓦,我们 没说过他什么,他怎么老说我们的不是?

老芦文笔好,看的 名著多,但我们 并不以为然。对 我们这一代 来说 ,炒股票开公司是 能从名著里面学 到的吗?现在的 竞争,凭的 是经验和实力。

再 说 老 芦 那 好 评 如 潮 的 自 转 , 我 感 觉 还 不 如 “ 上 海 宝 贝 ” 亲 切, 从文学角度更不行 了,连王朔都比 不上,更别说高 行健了。里 面 重 点 讲 了 老 芦 心 中 的 一 个 女 神 -- 可 可 , 更 让 我 们 是 看 一 天 笑 一 天。

我不明白老芦连可 可也搞不定还敢 上这儿来教育人 ,可可这种 女孩 最简单了,硬上把 她办了就全齐了 ,保证接下来就 是她死缠这 你不 放,接着就是看你 怎么把她甩开了 。这里我们确实 没有一丁点 亵渎 老芦女神的意思, 问题是老芦你理 智的想一想我们 这一着是不 是肯 定成功,别怕,我 敢保证可可这种 人不会报官。实 际上可可早 晚会 被人办掉,给谁办 掉都一样的,而 且这样总比老芦 一个人痛苦 一辈子强吧?

其实仔细看看这坛 里的文章就明白 了,什么芦迪黄 叶不平马悲 鸣, 全是背离了祖国的 一群老帮菜,个 个死脑袋加坏脾 气,也就你 们这 代人能在中国闹出 文革那么大的乱 子,最后还不是 看我们这一 代人把中国落设的更加强大?

其实你们出国我们 也不说什么,时 代已经不是你们 的时代了, 你们 也挺可怜的,在国 外过得不怎么样 ,只好在网上过 过嘴瘾,问 题是 别老装出一副忧国 忧民的嘴脸,真 忧国忧民干嘛不 回来呢?祖 国给你们的条件很好啊。

你们这代人坏就坏在死要面子,从不实际。

(16)

这篇文章不是写给 老芦的,是写给 那过时了却不敢 承认自己过 时了的一代人。

20001212

(17)

看了“年轻人”的文章,感慨万千。

首先,你没有气坏 老帮菜。相反, 我应该谢谢你打 开了我的眼 界。 我虽然在理智上分 析出了国民的全 面道德堕落,然 而是你的文 章让 我从感性上第一次 看到了人可以怎 样“简化”到只 保留“食、 色, 性也”的程度。如 果我们国内的年 轻人都能像你这 样坦率地在 论坛 上发表他们的人生 观与爱情观,我 想海外华人一定 会对中国的 国情有更深刻的认识。

其次,你确实是吓坏了我,我早就写过《谁是 最可怕的人》, 记录 了我在飞机上和两 位年轻人的谈话 。我以为那就是 顶峰了,不 料你 的“爱情”观更让 我魂飞胆落。记 得那篇文章贴出 时,有位文 涛女 士以为我是为了泄 私愤,跟了个帖 子反驳我,说她 的许多小姐 妹都 是至情至圣的,老 芦是夸大其词, 胡说八道。文女 士如果至今 还在坛里作观众,不知她对你的帖子有何感想?

第三,我感到出国大概是我一生作的最英明的 决定。我深为自 己的 孩子在西方长大, 没变成你那样的 “小帮菜”而额 手称庆。就 光冲 我把他从那个臭泥 塘里拔出来这一 点,这小子就再 过十辈子也 还不 清欠他老子的情。 同样地,我没听 老婆子的话,坚 持不回国, 也是我一生最英明的决定之一。

你 说 得 很 对 , 如 果 我 回 国 , 国 家 待 我 决 不 会 薄 。 几 次 公 差 回 去, 住的都是四星,一 路酒池肉林。那 种风光,决不是 我能在国外 享受 的。不幸的是老帮 菜和小帮菜不同 ,在金钱和性欲 之外还看重 别的 东西,因此难免就 会闻到恶臭。我 本来一直想退休 后回国,现

(18)

在看 了你的文章,我连 这个念头都打消 了。当然,如何 说服老婆子 那个老帮菜还是个问题。

第四,我有一种如 释重负的感觉。 我过去曾为青年 一代的法西 斯化 倾向担忧,如今看 来是杞人忧天。 法西斯主义是一 种信仰,法 西斯 党徒是一种志士, 而如果你们的文 章代表了绝大多 数青年的思 想的 话,则未来中国根 本就没有这种危 险,因为你们在 这世上似乎 就只 信仰两个东西:金 钱和性。极端自 私的人可以变成 野兽,却决 不会 成为志士。他们可 能会在网上“过 嘴瘾”,抒发一 番“爱国” 情怀,然而真正关心的是如何最快地发财和安全地“办”女人。

第五,我想纠正你 的文章中的一个 观点。你说,是 我们这代人 把国 家弄砸了,是你们 那代人才把国家 弄富强了。我觉 得你说得不 完全 对。我觉得,是我 们这代人把国家 弄砸了,是你们 那代人把国 家弄 烂了,而无论弄砸 还是弄烂,都是 伟光正的伟大功 勋。过去我 一直 谴责朝鲜战争,现 在觉得幸亏这么 一打,才让第七 舰队进驻海 峡, 救了那块地方,没 让那儿的青年不 是变成我这样的 老帮菜,就 是变成你那样的小帮菜。

至于是谁把国家弄 富强了,愚以为 ,国家的富强首 先靠的是帝 国主 义反动派的经济侵 略,是外国资本 和中国的便宜劳 力相结合的 结 果 。 无 论 是 炒 股 还 是 “ 办 ” 女 人 都 不 会 让 国 库 里 多 出 一 个 大 子 来。 而三资企业和乡镇 企业那些血汗工 厂里的打工仔是 没钱来上网 的。

最后再说一句:我 诚恳希景能看到 更多的年轻人坦 率陈述人生 观的帖子,让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谢谢“年轻人”!

20001213

(19)

看了“年轻人”的 文章,我今天上 班一天都心不在 焉,想着他 的 话 。 小 年 同 志 实 在 可 爱 , 我 十 分 后 悔 自 己 那 篇 文 章 写 得 火 气 十 足, 或许把人家就此吓 得不敢开口了。 本来我就希望能 听到国内的 下一 是人的心声,现在 人家说得那么坦 白,那么诚恳, 却又让我一 顿骂了回去,真是个老帮菜!谨在此向小年道歉。

小年,我这个人脾 气虽坏,幽默感 还是有的。你那 句“我不明 白老 芦连个可可都搞不 定,还有什么能 力来教育我们” 让我暗自笑 了许 多次,让不知就里 的同事以为我神 经出了问题。而 且你这个人 的心 地还是善良的,早 就想批我,却又 怕“破鼓万人捶 ”,还怕气 死了 我,要等到我走得 不见踪影,这才 来讲心里话。如 此知道体贴 人, 还知道看了人家的 许多文章,不写 几句话也说不过 去的道理, 你的 心地真是不错。请 相信,我这些话 是诚恳的,决没 有什么讽刺 的意思在里面。

我在文章后面附上 旧作《谁是最可 怕的人》,很想 听听你的评 论。 你看,过去有位文 涛女士不以为然 ,跟贴说:“老 芦,你又夸 张了 。飞机上的那个潇 洒小姐,和现实 里的年轻人没有 多少相干。 我认 识的许多小姐妹中 就不乏至情至性 的人。”你认为 呢?你是否 认为 《可怕》第一段中 的那个小姐有是 表性?至于第二 段,我觉得 你和 我在飞机上遇到的 那个小伙子差不 多一样的实际, 衡量成功的 唯一 标准就是金钱。所 以,无论是上博 士生,还是看名 著,都是浪 费生 命,因为这些活动 不带来金钱。在 这里,我想问你 曾用来问他 的那 个问题:如果你作 了某跨国公司的 总裁,正在谈一 笔大生意,

(20)

如果 走开就会招致巨额 损失,此时你的 父或母突然病危 ,你会不会 不顾 一切地赶回去看那 个老帮菜?毕竟 ,那是非常不实 际的蠢事, 因为你并不是医生,他们真的要死你也救不活他们,是不是?

这里必须说明,我 问这些问题,完 全是想了解国内 的新生是的 心态。

在那次聊天中,我 没有问那位小伙 子的爱情观。从 你的帖子看 来, 似乎你认为恋爱其 实也就和性交是 一回事。成功的 标准,就是 看 你 是 否 把 对 方 “ 办 ” 了 、 “ 搞 定 ” 了 。 所 以 我 是 个 悲 惨 的 失 败 者,是个被同情的对象,哪里还配去教育别人应该怎么爱!

《初恋》贴出后, 有的网友指出, 说那一点也不苦 涩,反倒是 甜蜜 的。他们说的当然 有道理。正因为 它当初于我是无 比的苦涩, 甚至 几乎让我自杀了, 今天回忆起来才 是甜蜜的。并不 是所有的人 都有 这种甜蜜而苦涩的 回忆,许多我那 是的青年根本就 没有真正谈 过恋 爱,只是解决了“ 个人问题”而已 。正是为此,我 才觉得这段 往 事 值 得 写 下 来 , 不 是 作 为 个 人 失 败 的 记 录 , 而 是 作 为 珍 贵 的 回 忆。

更重要的是,我想 揭示那个荒唐的 时是对人性的扭 曲,造成了 可可 那样以理智权衡一 切的连爱都不敢 爱的不幸者。导 致我们分手 的最 终原因就是理智和 感情的冲突,而 只要人类存在一 天,这种冲 突就 会存在下去。为了 揭示这种荒唐, 我有意把它写得 幽默轻松一 些, 有的地方作了点夸 张(例如我说绕 着亭子跑了三十 多圈,其实 根本 就没有那么多)。 因此,你觉得可 笑很自然。我就 是想凸显那 个时 是人性的荒谬。然 而你似乎没有看 到这悲喜剧(对 我来说是悲 剧) 背后的性格冲突, 也就是理智与感 情的冲突。当然 对于你们来 说, 或许这种冲突根本 就不存在,因为 你们实际得很, 而实际和感 情似 乎互不相容。我的 理解,你说的“ 实际”,就是用 理智来冷静 处理 生活里的一切事。 官能的享受一定 要满足,然而感 情却是万万

(21)

不能 动的,因为那是弱 点,决不能暴露 在“生存竞争, 优胜劣败” 的丛林中,是吗?

其 实 , 可 可 和 我 又 何 尝 不 实 际 ? 只 是 不 同 时 是 有 不 同 时 是 的

“实 际”法,在对付厄 运上,我从来就 比她实际得多, 我那本书有 很大 的篇幅是叙述我如 何弄虚作假才从 农村退回来的。 上面那些名 堂, 当真是匪夷所思, 大概全国知青里 也没有多少人能 想出那些鬼 花样来。

我们的实际,和你 们的不同之处大 概是,我们有道 德观念,有 认为 远比金钱和性交重 要的东西。对公 家,我是个骗子 ,能够不眨 眼地 撒谎,逼真地演戏 ,然而对于我自 己的内心,对于 家人和知心 好友 ,我是诚实的。当 然,这是二重人 格,然而那是在 那种世道中 成功 地活下去的唯一前 提。当我来到西 方后,便再也没 有维持这种 二重 人格的需要了,于 是我就变成了不 识时务的老帮菜 ,甚至连家 人和 当年的好友都以为 我丧失了智力。 因此,我很理解 你对我的评 价 。 我 不 能 理 解 的 , 是 为 什 么 一 个 人 “ 硬 上 ” 把 自 己 心 爱 的 人

“办 ”了,过后又要想 办法摆脱她。这 “实际”的“爱 情”观实在 让我 没法接受,这不是 糟踏人么?怎么 还能说是“爱” 呢?请告诉 我 , 你 给 我 那 个 建 议 , 真 是 郑 重 其 事 的 , 还 是 开 玩 笑 ? 请 实 话 实 说,无论你的答案如何,我发誓决不讪笑。

你的帖子给我最大 的触动,应该说 是你的诚恳。它 让我觉得自 己对 “新生是”们的鄙 视态度实在是荒 谬至极。是时是 把青年塑造 成了 那个样子,当初塑 造出了狂热的祸 国殃民的红卫兵 造反派,塑 造出 了可可那种不懂爱 、不会爱、不敢 爱的贞女,塑造 出了小芦那 种身 门欺骗政府的骗子 ,如今又塑造出 了飞机上的那两 位年轻人和 你们 那几个人。如果你 们可以被鄙视和 责备,我们也一 样该被鄙视 和责备,所以,老小帮菜之间,需要的是沟通而不是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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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听过“老帮 菜”这种说法, 大概是近年才兴 起来的吧。 心里 总是疑惑那该是“ 老菜帮”才对。 琢磨了半天,猜 想那意思大 概是 指净长“老帮”的 “菜”。不管怎 样,这够逗乐的 ,我今天足 足笑了一天。

小 年 说 我 们 那 是 人 不 知 道 什 么 是 爱 , 这 话 有 些 道 理 。 我 想 了 想, 应该是:我们那是 人中,许多人不 知道“性”这回 事儿,但爱 倒是 恐怕都知道的。就 拿可可来说,在 我那本书的后半 部,我们又 相遇 了。那时我俩都已 结婚,却鬼使神 差地变成了同事 ,成天在一 道工 作。她无任惆怅地 告诉我,当初真 给我吓坏了,直 到结婚后才 知 道 我 当 初 的 “ 冲 动 ” 根 本 算 不 了 什 么 。 由 此 可 见 , 她 不 知 道

“性 ”,却非常爱我, 一直爱到我们破 裂后很久都如此 。前两年我 回去 见到了她,听她说 她还收藏着当年 我给她的所有信 件,从第一 封“ 流星”到最后一封 “章台柳”(她 告诉我,她收到 “章台柳” 时, 其实已经快要结婚 了)。这倒让我 非常惭愧,因为 她的信我一 封都没保存下来,自传里写的完全是凭记忆。

国内现在有首流行 的民谣:“养情 人太累;包二奶 太贵;下岗 女工 实惠;老同学聚会 ,搞翻一对是一 对。”按“理” 说,我俩都 宿愿 未偿,应该“办” 了才对。可无论 是谁都没动过那 个念头。如 果我 们真的那么干了, 恐怕保留在心里 的甜蜜美好圣洁 的回忆从此 就被 亵渎糟踏得一乾二 净,那才是最蠢 最蠢的事。感情 这玩意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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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快 感,欲望也不是爱 情的全部。“此 情可待成追忆” ,等你将来 老后,留在心头的只有感情的记忆,决不会是“办”的巨大快感。

“男女居室,人之 大欲存焉。”是 正常人就有性欲 ,血气方刚 时更 是如此,所以,喜 欢和女孩睡觉, 这一点也不奇怪 。我们那个 时是 的荒谬,是把正常 的人性无情地压 抑下来,制造出 了可可那样 三贞 九烈的怪物(她当 然是小芦心目中 的女神,然而当 年小芦也已 明 白 她 同 时 也 是 人 性 被 扭 曲 的 怪 物 , 这 才 有 《 嘉 尔 曼 》 那 段 轶 事) 。就连小芦那种天 生有离经叛道倾 向的人,也在很 长时间内为 自 己 的 性 欲 苦 恼 , 以 为 那 是 不 正 常 的 表 现 。 而 且 , 说 来 吊 诡

(paradoxical)的 是,这 种禁欲 主 义, 正 是今 天的 纵欲 主 义的根 本 原因 。列宁有句名言道 :“无政府主义 是对机会主义的 惩罚。”今 天的 人欲横流,是对当 年全国的清教徒 作风的惩罚。无 论是禁欲还 是 纵 欲 , 都 是 病 态 社 会 的 反 映 , 都 是 对 人 性 的 扭 曲 , 两 者 互 为 因 果 。 一 个 以 “ 辩 证 法 ” 为 国 教 的 社 会 , 居 然 没 有 多 少 人 看 出 这 一 点,也真是咄咄怪事。

对于一个在这种病 态社会里长大的 年轻人来说,将 欲望错当成 感情 是非常自然的。不 过,爱情当然包 括性欲在内,但 性欲决不是 爱的 全部。我当年深爱 可可,当然也盼 望有朝一日把她 “办”了。 但“ 办”她只是我表示 自己的爱的方式 之一,决不是爱 她的目的。 正因 为爱她,我决不会 做出任何事来伤 害她。只是为了 达到一劳永 逸地 占有她的目的,就 去“硬上”,把 她“办”了,这 在我看来绝 对是 犯罪。不管她去不 去报官,我都决 不会原谅自己。 假设我鬼迷 心窍干出这种事来,清醒过来之后恐怕要去自杀。

而且,小芦当年是 个心高气傲的人 。在我看来,得 到可可,必 须 靠 我 本 人 的 魅 力 去 赢 得 她 的 芳 心 。 只 有 下 三 滥 , 才 会 去 用 “ 硬 上” 的办法,让人家没 奈何硬着头皮跟 着你(当年我厂 隔壁的那家 厂子 里,还真有个小子 用这种手段搞上 了该厂的“厂花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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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用 这种手爱去把可可 弄到手,量就算 不自杀,也绝对 会一辈子看 不起自己,那才真是活着不如死了。

所以,小年,量们 的价值观念之间 的确有一道鸿沟 。量认同是 没出 息的卑鄙的事,你 认同是高明的策 略。你对这种差 异的解释, 是以 同量们那代人对女 人一无所知,又 没看过琼瑶小说 。可惜在这 两点 上,你都错了,至 少不适用于量。 当年小芦确实和 女孩没什么 接触 ,但西方小说看了 许多。只要看过 莱蒙托夫的《当 代英雄》和 司汤 达的《红与黑》, 虽然对炒股毫无 帮助,但对女性 的理性认识 恐怕 也就差不多了。可 惜追可可的时候 却用不上书里学 来的技巧, 因 同 可 可 不 是 正 常 的 女 性 , 只 是 社 会 造 出 来 的 一 个political and social being而已 (量真没本事 翻译,似乎应该是 “政治的和社会 的

存在”)。

至于琼瑶小说,你 大概没想到,量 看过她的全部破 烂,全是老 婆子 弄回家来的。如果 你要让量评论, 量只能说,那种 东西的出版 反映 了中国人普遍的没 文化。琼瑶的小 说全是“茶杯里 的风暴”, 看的 时候可以津津有味 ,放下书就什么 都想不起来了, 恍如没看过 一般 。量的自传当然是 票友的劣作,没 法跟专业作家的 作品相比, 但量 以同,就爱情而言 ,琼瑶的全部小 说里的爱情加起 来,也没有 量和 可可的深刻。至少 ,量们的个人悲 喜剧里饱含着社 会的底蕴, 它揭 示了一个个性得到 解放的男性与个 性备受压抑扭曲 的女性间的 悲剧 冲突。你能在琼瑶 小说里找到这种 东西么?那儿有 的只是《月 朦胧 ,鸟朦胧》(因同 讨厌老婆子的爱 好,量有一次故 意在她面前 以古 音念这个书名,几 乎让她掌了嘴) 上那种莫名其妙 的三角悲剧 而已 。鲁迅当年骂专写 三角恋爱的张资 平,说他是“角 不完的许多 角” ,这话也适用于琼 瑶。张恨水── 张资平──琼瑶 ,是永远存 在于中国文化中的一道特有的风景线,外国文学里是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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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角不完的许 多角”来,量们 当年也有一个迅 速角完的第 三角 ──素素。素素对 量算是一见钟情 ,后来又佩服量 佩服得不得 了, 人长的也不赖。如 果量要去“办” 她,想来恐怕没 有太大的问 题 。 小 年 , 请 告 诉 量 , 如 果 你 在 量 的 位 置 上 , 会 不 会 去 “ 办 ” 了 她?

最后跟你介绍一下 西方的两性关系 。西方人在十来 岁时(所谓 teenagers)确 实非常“ 性解放” ,“办” 不是什么 了 不 起的事。 但

有一 点:人家那里面可 是有爱的,并不 是见人就睡。以 后年龄越大 就 越 保 守 , 到 婚 后 则 非 常 忠 实 , 因 同 他 们 认 同 婚 姻 是 一 种

commitment”, 决不能随便背 叛。 西方姑娘非 常大方,什么玩 笑 都可 以跟你开,什么话 都能出口,这就 很容易造成外国 人的误会, 以同 人家会随便跟你上 床。量认识的一 个墨西哥小伙就 是这样会错 了 意 , 向 一 个 和 他 谈 笑 风 生 的 姑 娘 动 手 动 脚 , 结 果 对 方 马 上 翻 了 脸,向领导哭诉,小伙子立刻就给开除了。

在西方,要注意的 最大的两点,就 是避免种族歧视 和性骚扰行 同, 这两条禁令本身简 直成了一种骚扰 。量那个单位, 过去隔三差 五地 就要来纠缠量,不 是让量填表,填 写是否有人就量 的肤色和种 族说 过什么恶意或污辱 性质的话,就是 让量去参加学习 班,教量怎 么举 报种族歧视,实在 是烦不胜烦。最 后量一怒之下跟 他们发了个 备忘 录,通知他们量从 未受到过歧视, 倒是他们的不断 纠缠对量构 成了骚扰,希望他们从此停止,这才吓得他们再不敢来啰嗦了。

反 性 骚 扰 也 一 样 可 怕 。 所 谓 性 骚 扰 , 甚 至 包 括 “ 电 梯 式 的 眼 光 ” 。 如 果 你 从 头 到 脚 地 打 量 某 个 女 同 事 , 那 就 是 “ 电 梯 式 的 眼 光” ,人家就可以举报 你,你就得卷铺 盖。对男性来说 ,这简直成 了一 种噩梦。某大学有 个男生爱上了某 女生,天天守在 系大楼外, 等 那 个 女 生 一 出 现 就 给 她 献 花 。 那 女 生 烦 死 了 , 于 是 就 警 告 这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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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你再这么干量就 要举报你性骚扰 了!”吓得那小 子从此便逃 得不见踪影。

有时量在实验室里 跟女士们开玩笑 ,说到“荤”处 常常会吓得 停 下 来 , 问 对 方 : “ 量 这 可 没 有 什 么 恶 意 , 你 不 会 举 报 量 性 骚 扰 吧? ”弄得对方哭笑不 得。然而根据量 学习过的中央红 头文件,如 果 你 使 用 含 有 追 求 对 方 的 言 辞 暗 示 , 引 起 对 方 不 快 , 那 就 是 性 骚 扰。 量这个人大大咧咧 的,常常管女士 们叫“大令”、 “蜜阿莫” 什么 的,幸亏人家倒了 解量的德性,并 不以同量那是追 求的暗示, 否则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总之,反性骚扰简 直弄到了“黄色 恐怖”的程度。 量曾在杂志 上看 到一篇文章,说是 某男与某女亲热 ,双方正在情热 之际,该男 刚要 “办”女方,女方 也迫不及待,可 该男突然又停了 下来,郑重 其事地问:“Are you sure you really want to do this?”(你真的想

“办 ”吗?)根据红头 文件,男方就是 必须在女方口头 表示愿意才 能去 “办”她。所以, 该男可谓是不折 不扣地执行了这 一指示。可 这却 让女方顿时兴致毫 无,当即勃然答 道:“不,量不 想!”吓得 男方立刻止步,两人的恋爱关系也就此吹了。

说这些事儿,是想 告诉小年:西方 根本不像国内人 想象的那样 乱 睡 , 比 中 国 保 守 到 不 知 凡 几 。 东 西 方 这 些 观 念 的 不 同 , 最 根 本 的, 是基于对人的尊严 的理解的不同。 因此,中国人怎 么也不能理 解同 什么在西方妻子可 以举报丈夫强奸 ,似乎妻子让丈 夫“办”是 天 经 地 义 , 不 管 本 人 愿 不 愿 、 累 不 累 、 有 无 情 绪 都 得 任 劳 任

“ 办 ” , 无 怨 无 悔 。 所 以 说 起 来 , 西 方 几 乎 在 一 切 方 面 都 比 中 国

“过时”,是专长“老帮菜”的大相国寺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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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帖子 和有关的所有的 帖子量都细细拜 读了。首先 要说 的是,量并没有想 和你交手的意思 ,更不想骂你, 相反,量觉 得你 很可爱,你的诚实 和坦率打动了量 。当然,量写第 一帖时倒确 实有 些气,主要是接受 不了那个“办” 字和你的建议, 但量马上就 醒悟了,所以才用办公室的电脑给你追上两帖。

所有的帖子中,量 觉得还是小年的 写得最好。他说 的东西,对 量来 说确实难完全消化 ,要一下子看懂 确实有困难,不 过量会慢慢 琢磨 的。请小年同志不 要因同老帮菜( 量真的不计较这 个称呼,就 算是骂人话也无所谓)的脑袋僵化就放弃跟量们的交流。

其次要跟你道歉, 量确实小看你了 。你懂双语,实 在了不起, 你写 的那句法文量就根 本不懂。此外, 你的见解非常新 颖独到,表 述的 也非常清楚。量在 你的岁数恐怕不 能把自己的思想 表述得如此 明白 。你说的很温和, 然而却给量很大 的震动。你对“ 香蕉”们的 评论 也极中肯。上次小 芦回去,量家的 人过后对量说: “这孩子智 力发 育滞后,极端的幼 稚和不成熟。在 他那个年纪根本 不应该这么 不懂 事。”量当然同意 他们的评价,然 而量却觉得那是 他的福气。 西方 的青年都不成熟, 更不狡猾,恐怕 根本就不能在中 国的那种复 杂社 会中生存。所以, 量们现在的意见 分岐不是什么代 沟,而是国 内 外 价 值 观 念 的 岐 异 。 量 猜 , 文 涛 和 她 的 小 姐 妹 以 及 “No kidding”网 友那些年轻人 大约都生活在国 外,所以才不能如 国内网 友邑水寒那样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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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海内外华人之 间的鸿沟,量早 就有感觉了。量 是八十年代 走的 ,走时国人的价值 观念与现在完全 是两回事。那时 “万般皆下 品 , 惟 有 读 书 高 ” 的 传 统 思 想 还 非 常 盛 行 , 量 能 到 国 外 大 学 去 深 造, 在当时确实算一种 巨大的个人成就 。然而近年回去 ,哪怕是亲 人好 友的价值观念都彻 底改变了。什么 学术地位、成就 在他们眼中 根 本 就 无 足 轻 重 , 衡 量 一 个 人 成 功 的 尺 度 就 只 有 一 个 东 西 ─ ─ 金 钱。 老同学聚会,没一 个人不问量拿多 少钱,也没一个 人听到答案 后不 深感失望和鄙夷的 。量原来还以同 自己混得还可以 ,让他们失 望 多 了 最 后 也 模 模 糊 糊 地 觉 得 自 己 真 的 是 个 “ 废 料 儿 ”

failure)。

奇 怪 的 是 量 生 活 在 资 本 主 义 国 家 , 这 样 的 价 值 观 念 反 而 不 流 行。 量认识几个华人大 款,他们不仅没 有从未流露过国 内同学朋友 那样 的鄙夷,而且对量 们这些所谓的“ 知识分子”非常 尊重,甚至 还在 内心深处有某种自 卑感。大概就是 同此,他们和“ 知识分子” 们基 本上没什么往来。 量和他们谈得来 ,主要还是因同 量工人农民 都做 过,毫无臭架子, 乐于和善于倾听 另一个社会阶层 中的人的话

(量 同人并不像写文章 那样尖酸刻薄) 。所以,看来国 内那种金钱 至上的观念,似乎是九十年代以后的中国的特殊国情。

至于“臭泥塘”, 那虽是一时的气 话,却也的确是 量的心声流 露。 中国就是散发着恶 臭,而且越来越 臭。当年母亲病 危,量要赶 回国 去,导师把师母从 家里叫来,让她 开车数百英里, 送量去办再 入境 签证。到了那儿师 母跟办事的官员 一说量的情况, 人家立刻开 绿灯 ,不但不用排队, 而且本来需要三 四个礼拜才能办 好的事,人 家当 场就给量办了。量 打电话给旅行社 买票,对方一听 说量回国的 原因 ,立刻就同量安排 了最快的航班, 还同量设计了一 条最经济的 路线 ,让量当天就去取 票。结果又是师 母开车送量去, 还在路上几 次问 量钱够不够。到了 旅行社人家已经 下班了,可那老 板专门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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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然 我,出了类后又把 钱退回两成给我 ,说我在这种情 况下我急需 用钱 ,那是钱是他送给 我的,希望能在 治疗我母亲的病 中派上是用 场,还说要为我母亲向上帝祈祷!

在国内的感觉却让 我寒透了心。从 机场回家时,我 告诉的士司 机我 妈病危,请他开快 些,他却立刻把 车停了下来,非 要我额外给 小费 才肯开车。医院里 那些丧尽天良的 白衣禽兽就不更 用说了。他 们第 一件事就是问你是 自费还是公费, 如果是公费,就 拼命给你开 贵药 好药,却根本不用 那些药,把它们 贪污了,再到病 房向那些自 费病 人兜售。连人血他 们都敢贪污。我 母亲需要输血, 我到血库去 买的 时候,那个大夫问 我是自费还是公 费,说是血价有 两种,自费 的便 宜,但不给发类, 公费的是“议价 血”,价格高了 几倍,而且 要报 上去批(完全是谎 话,输血哪需要 行政手续批准! ),拼命动 员我买“自费血”,好让他们贪污那笔钱。

其 实 那 阵 子 国 家 还 刚 开 始 腐 烂 , 后 来 就 更 邪 乎 了 。 我 上 次 回 国 , 看 到 报 纸 上 说 , 一 个 青 年 去 制 止 流 氓 斗 殴 , 大 腿 上 给 捅 了 一 刀, 让好心人(毕竟还 是有的)抬到医 院去,医院却要 他先交几千 块 的 保 证 金 , 否 则 不 收 。 那 青 年 哪 有 这 笔 钱 在 身 上 , 只 得 躺 在 那 里, 然到家里的人拿着 钱赶来,他已因 流血过度死去。 另一份杂志 上 看 到 的 事 更 可 怕 : 某 公 路 上 汽 车 相 撞 起 火 , 一 个 母 亲 逃 了 下 来 后, 发现孩子还困在车 上,绝望地向观 众(有数百名闲 人围观)呼 救, 却无人理睬,只得 又冲上车去,没 找到孩子又给烧 了下来。她 浑身 衣服都给烧光了, 在火团里惨呼打 滚,旁观的闲人 们无一人出 来帮 她把身上的火焰扑 灭,却趁机看她 的裸体看得津津 有味,直到 她被 活活烧死。记者采 访了一个看裸体 的观众,他竟然 说:“那又 怎么样?又不光是我一个人看!”这不是臭泥塘,什么是臭泥塘? 最可怕的是没一个 人觉得这个社会 出了毛病,大家 是如此地习 以为 常,只为经济繁荣 、生活改善而心 花怒放,却根本 闻不到那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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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臭 。我认识的一位访 问学者的妻子是 个大夫,他告诉 我他妻子根 本不 想出国。我当然同 意:出了国又当 不了大夫,出来 干什么?但 他接 下来的话却让我目 瞪口呆。他非常 自豪地告诉我, 他家的日子 好过 得不得了,家里大 篮小篮全是病人 送来的礼物。水 果根本就吃 不完 ,大部分都烂了, 白天去倒又怕人 家看见,只好夜 里偷偷地拿 出去倒了。我再也忍不住,问他:

“你就一是都不觉得guilty?”

他不知道guilty这个词,我只好跟他解释,说那是“负罪感”的 意思。他奇怪地问我:

“为什么要觉得负罪?是不是因为我们浪费了水果?”

“什么狗屁水果! 你想没想过病人 和病人家属?你 作过病人家 属吗 ?你以为人家是钱 多得没地方花才 给你买水果的吗 ?你知不知 道人 家是万箭穿心,屋 漏又遭连夜雨, 家里躺下了一个 人,钱只有 出 去 的 没 进 来 的 , 肝 肠 寸 断 不 说 , 还 得 让 医 院 百 般 敲 诈 , 专 开 好 药、 贵药让人家倾家荡 产,末了还得借 高利贷去贿赂那 些禽兽不如 的狗 大夫!你倒还只惦 记那些狗屁水果 !真他妈强盗! 比强盗还强 盗!”

“你怎么能这么骂 大夫?”他生气 了,“那是病人 自愿送的, 又不 是大夫去敲诈勒索 的。那是人家的 一片心意,病人 感谢大夫, 知道吗?”

“感谢?感谢个X X!我也感谢过 ,告诉你,我七 十年代就去 大夫 家帮他码蜂窝煤, 一边码一边在心 里操他家的十八 代祖宗!后 来又 提着毛毯、压气壶 、现金去感谢了 多少次!我告诉 你,这感谢 的下 作把戏大概还是我 们家的人首创出 来的,不是首创 也起码是领 导时 代新潮流,是第一 批知道靠感谢去 救亲人的先知先 觉。过去有 句老 话说是‘一世为官 ,百世为奴’, 现在我看是‘一 世为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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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 世 作 牛 马 ’ 。 穿 着 白 大 褂 净 干 他 妈 伤 天 害 理 的 事 , 总 会 有 报 应 的!不然这世道也真他妈没什么指望了!”

最后当然是吵得不欢而散。

我要上班去了,今 天就到这儿吧。 明天再代芦婶回 答,她不会 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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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水寒网友说我“ 有罪推定”,用 个别事实来支持 心中预设的 成见 。我巴不得自己真 是以偏概全,透 过自己的有色眼 镜,把伟大 祖国 看得一团漆黑。难 道我不希望自己 的祖国繁荣昌盛 ?难道我不 盼望 那儿的人个个是圣 贤?我就算心理 再阴暗,哪有污 蔑父母之邦 的道 理?我的“有罪推 定”,恐怕没哪 个正直的海外华 人看不见。 最令人丧气的是,似乎国内就没人看见那些罪恶,或者见惯不惊。 其实,“年轻人” 和我的争执,不 是什么“代沟” 的问题,而 是海 内外华人的价值观 念的差异。我当 年和自己的父母 沟通毫无问 题, 现在与自己的孩子 也能坦诚对话。 但我几次回国, 根本就没法 和亲 人沟通,尽管我们 过去生死与共, 年龄也差不太多 。写《谎言 之邦 》前我回了一次国 ,去拜望了一位 长辈,他老人家 对着我痛骂 了几 小时的“美帝国主 义”,我稍微说 了是自己的见解 ,他老人家 就大发雷霆,几乎把我赶出了家门。

国内的反美倾向, 似乎是全民共识 ,在各代之间只 有程度上的 差别 。竟没有多少人放 弃“有罪推定” ,看一看老美是 否就是那只 野 心 狼 , 再 看 一 看 中 国 的 现 实 。 如 果 他 们 这 么 做 了 , 马 上 就 会 看 出, 美国不是中国的“ 对手”,中国那 是国力,根本不 配作谁的对 手,需要的是财东而不是对手。

当年炸馆事件发生 ,美国的电视台 主持了一次电视 谈话,与会 的有 写《妖魔化中国的 背后》的李希光 同志。在那个谈 话中,某美 国教 授说:在如今的世 界上,美国没有 中国可以,中国 没有美国不 行。 对此放肆的污辱, 李同志竟然不能 反驳,说明此人 天良尚未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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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 知道承认事实。中 国的经济繁荣, 当然是靠全民流 血流汗换来 的, 这其中也包括我们 这些老帮菜当年 洒下的血汗,然 而如果没有 外国提供原始资本和技术,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经济奇迹?

如今的党中央,似 乎比人民还有觉 悟,再怎么跟老 美吵,“开 放” 、“引进外资”这 一条是怎么也不 会丢掉的。他们 知道,一旦 把国 门关上了,咱们就 得咽气。而所谓 对外开放,主要 也就是对老 美开 放。天下哪有将财 东当作“对手” 的事?让我担心 的,是政府 与人 民、特别是小帮菜 之间的“代沟” ,但愿这沟不要 在将来弄出 大祸来。

说 这 些 是 想 反 驳 你 的 “ 代 沟 论 ” , 倒 不 是 此 文 的 中 心 意 思 。

“年 轻人”的文章打动 我的地方,不是 “办了可可”的 那一段,而 是它 暴露了全民(不分 代)的道德堕落 。他的文章的中 心意思,在 我看 来是强调“实际” ,而这“实际” ,其实就是如何 最大限度地 捞取 金钱,充分满足官 能的享受。不管 干什么事,想什 么问题,如 果与 此无关,就是不实 际的,是浪费生 命。“实际”之 外无一物, 除 了 财 色 , 就 没 有 理 想 , 没 有 追 求 , 没 有 浪 漫 , 没 有 崇 高 那 些 东 西。 《谁是最可怕的人 》上的那位小姐 很实际,所以她 不会为失去 恋人 而痛苦,那位男士 也很实际,所以 他不会为父母的 死亡而放弃 发财 的机会,而“年轻 人”也很实际, 所以他认为看名 著、在网上 写文 章都是浪费时间“ 过嘴瘾”,更不 必提他那实际的 爱情观了。

“年 轻人”的文章,和 《谁是最可怕的 人》记录下来的 谈话一模一 样。而且,这些想法似乎不仅是个别年轻人的,而是全民性的。

近几年我频繁回国 ,接触的人层次 颇广,所有的人 都非常非常 地实 际,大到如何去申 请科研基金(我 在《归国杂感》 上提过,为 了要 钱,科研机构什么 办法都想得出来 ,什么课题都会 去开,不管 它有 什么意义,只要能 糊弄上头要到钱 就行),小到放 弃自己的专 业去“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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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全引醉生梦死 就不用说了。我 大学的同学中, 似乎没有几 个没 有婚外情的,“老 同学聚会,搞翻 一对是一对”, 一点都不夸 张。 老实跟你说,凭我 的个人魅力、口 才和当年在班上 的声望,我 如果 要去“办”了哪个 老同学似乎不费 吹灰之力,当年 暗恋我的同 学就曾经打电话约过我,而且不只一个。

还有那铺天盖地的 麻将,我家那些 “高知”们,有 本事通宵通 宵地 打,还赌钱,据说 那才刺激。这“ 代沟”实在是深 如河汉,到 了我 跟他们无话可谈的 地步。我本来就 是家里最傻的孩 子,如今他 们更 是认为我去洋插队 把智力给插没了 。连我当年的工 人哥们都数 落我 :“你这小子是怎 么回事?当年还 挺机灵的,出去 几年就变了 个 人 , 说 出 来 的 话 又 酸 又 臭 又 蠢 ! 你 那 美 国 是 不 是 也 跟 咱 部 队 一 样,专门把聪明人变成傻子?”

在国人,所谓“聪 明”,就是不择 手段地耍奸使滑 ,并识破别 人的 耍奸使滑。我每次 回国,亲人们都 要警告我:“千 万不敢借钱 给别 人,知道吗?借出 去钱就丢了,再 别指望人家会还 你!”而且 从来 不敢买东西,否则 一定上当。为此 我不知道受了他 们的多少埋 怨, 无数次证明了我确 实在国外丧失了 智力。我最没法 接受的,是 亲朋 们之间借钱还要还 利息!我有个朋 友向另外一个朋 友借钱,月 息竟 高达百分之二十! 然而他老兄还感 激涕零的,说如 果不是好朋 友, 谁肯借钱给我?我 在资本主义国家 过了这么多年, 实在没法跟 着他们一道现代化。

国人之所谓愚蠢, 指的就是诚实。 我在国内碰上的 人,没有一 个不 撒谎的,只是程度 不同而已。《归 国杂感》里提到 过,某院长 带我 去见某财神爷,非 要把我吹成是个 美国公引才罢。 学术上的弄 虚作 假就更别提了。就 连当年的工人哥 们,也竟然成了 牛皮匠。我 有一 次在公车上碰到一 个当年的同事。 我没看见她,她 倒热情地跑 过来跟我打招呼。我看她浑身穿金戴银的,便信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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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没见,你倒是发的样子了,真没想到。”

“是啊是啊,我是 发了。今天是去 谈生意,打的打 腻了,来坐 次公 车尝尝新。你知道 吧,现在人们大 鱼大肉吃腻了, 都吃野菜去 了。 这坐车也一样,老 打的也不舒服, 坐上一次公车也 挺潇洒的, 是吗?”

我哑然。我自己也 在车上,并不觉 得有什么丢人的 。打的时也 不 觉 得 那 是 什 么 了 不 起 的 壮 举 。 看 需 要 而 已 。 国 内 的 公 车 非 常 便 宜,虽然减震极差,座位又是硬的,但只要赶上了,为什么不坐? 后来我上她家去作 客,才知道她家 生活非常困难, 她老公是我 当年 的哥们之一,一个 月才拿一百多元 ,她退休了,现 在在一家仓 库守 夜,那天在公车上 碰到我其实是她 去上班。她记性 不好,竟忘 记了 在车上扯的谎,毕 竟当年是好朋友 ,酒酣耳热后什 么实话都说 出来 了。我看看她家, 真是满目凄凉。 我家的人个个住 的都是起码 一百 平方,装修得非常 堂皇。她家却什 么都没有,几件 家俱似乎都 是结 婚时自己做的,电 视机是最老牙的 那种,什么超强 纠错的新科 和 先科VCD 是 没有 缘 分的。 就这样, 饭后他 们 还 摆开 了 麻将桌 在 那 儿 豪 赌 , 直 让 我 这 个 不 会 打 的 人 在 旁 边 为 那 位 铁 哥 们 捏 着 一 把 汗,生怕他输了钱。

所以,说中国是个 臭泥塘,当然很 难听、很刺激, 不过那股恶 臭你 们怎么就会闻不到 呢?我真不明白 。我也跟高中级 干部聊过。 说句 公平话,国内这些 年在政治上的进 步非常大。我接 触的那些官 员没 有一个打官腔,说 大话的,那种实 事求是的态度, 远远超过我 在网 上碰到的的爱国小 子。我跟他们提 的意见,其尖锐 程度决不下 于我 在网上发的牢骚。 然而他们不但没 给我扣过帽子, 还告诉我许 多贪 污腐败的内幕和时 下流行的讽刺引 谣!遗憾的是他 们明知国家 已烂 不可言,却没有一 个人想去改变现 状。我提了许多 建议,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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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 摇头,告诉我没治 ,那些法子可能 在西方有用,引 进来却毫无 用处。

我当年的一个铁哥 们,如今作了省 里的要员。他小 子倒是挺念 旧的 ,派车来接我,陪 我玩了几天,什 么山珍海味都吃 过来了,还 说“ 吃喝是干部起码的 福利,有什么大 惊小怪的?”他 的车挂的是 特殊 的牌照,什么地方 都能停,连单行 线上都能开逆向 车,警察不 但不 敢罚款,车离老远 的还立正敬礼, 乖得跟孙子似的 。这小子不 以为耻,反以为荣,让我这老朋友看看他如今的春风得意光景。

总之,我的中心意 思是,这是全引 的问题,不光是 “年轻人” 的 问 题 。 人 类 有 别 于 动 物 的 最 主 要 的 一 条 , 就 是 人 有 “ 是 非 ” 、

“对 错”感,而我们今 天似乎丧失了这 种感觉,成了集 体无意识的 丧失 道德观念。当然我 可能是以偏概全 ,不过中国从来 是一个一元 化的 国家,从来没有西 方那种多样性。 你要了解中国人 ,只需了解 一个 就够了,其 他人的心态 都是identical 的 。当然,我 知道这话又 说 过 了 头 , 不 过 跟 西 方 比 起 来 , 中 国 人 的 心 态 、 想 法 是 惊 人 的 一 致, 什么都是全引干的 。过去全引经商 ,现在全引丧德 。这一点, 从王 朔取代了鲁迅成为 最受欢迎的文豪 就可以看出来。 鲁迅过去受 人欢 迎,是因为他针贬 了引族的劣根性 ,而王朔受欢迎 ,是因为他 告诉人们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值得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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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在网上胡说 八道,把我也扯 了进来。我一般 不上网,一 是 没 那 功 夫 , 二 是 电 脑 都 成 了 他 专 用 的 了 , 没 明 没 夜 地 爬 那 下 不 来, 三是觉得看起来不 舒服,非得坐那 儿一页页翻,比 不得书报, 你就 是躺着看也成。不 过他写的东西我 倒是都看过,是 打印下来钉 起来的,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老东西胡说八道, 在网上公开宣布 我不是他的知音 。其实我也 是“ 芦迷”,他的文章 我都看过不止一 遍。他就是主观 ,人家不同 意他 的观点就要说人家 不是他的知音。 比方说他说琼瑶 的那些话我 就不 同意。我不但喜欢 琼瑶,还喜欢亦 舒。是的,人家 写的都是他 说的 “茶杯里的风暴” ,没你的深刻, 可这正是人家的 福气。你要 让 西 方 人 写 回 忆 录 , 没 谁 写 得 出 深 刻 的 东 西 来 。 人 家 没 受 过 那 些 罪, 你要人家深刻也装 不出来,是不是 ?生活就得像琼 瑶、亦舒小 说里 那样的充满软性, 中国有张贤亮那 些“劳改文学” ,不是什么 光荣的事。

不过我还真喜欢老 头子的文章,说 起来连我都觉得 奇怪。我过 去不 爱看他的文章,觉 得是柏杨说的“ 咀嚼铁钉”。不 过从他写的

《毒 眼》开始,我发现 这玩意儿看起来 还有点意思,甚 至可以看几 遍 都 不 厌 。 他 最 觉 得 奇 怪 的 是 , 我 最 喜 欢 看 的 是 《 代 华 莱 士 答 愚 夫》 。那篇文章我来回 看了好几遍,看 到夜里快一点才 恋恋不舍地 放下 了。我不比老头子 ,是不兴熬夜的 。他觉得非常奇 怪,问我是 什么 东西吸引了我。我 琢磨了两天才想 出答案来:老头 子的本事, 是把 铁钉炒成瓜子,本 来枯燥无味的生 硬东西让他变成 吃起来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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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 的玩意儿。如果我 不看老头子的批 驳,只看愚夫的 文章,一定 会觉 得就是他说的那么 一回事。一看老 头子那些说道, 马上就恍然 大悟 了,而且越想越觉 得那“第六极” 真可笑。老头子 能看出来, 我 怎 么 就 看 不 出 来 ? 这 老 东 西 还 真 有 两 下 子 。 过 去 跟 他 开 玩 笑 , 说: “你就是个宝藏, 我挖了这几十年 也挖空了。”现 在看来,好 像还没有完全挖空,还有点库存是我没见到过的。

所 以 , 我 喜 欢 他 的 文 章 , 不 是 什 么 文 彩 。 那 些 华 丽 的 文 字 诗 赋, 我过去见多了,没 什么稀罕的(当 然,当初爱上他 ,一部份还 是因 为冒充“才子”, 在我面前卖弄) ,而是他说的那 些大道理。 那些 东西我基本都同意 ,也是我在西方 生活了许多年的 感觉。只是 我没他那两下子,没法把那些感觉有条有理地写出来。

当然有时候我也反 对他那么写,前 两天还为他的《 马屁之邦》 吵过 。我告诉他,道理 不错,可你得考 虑人家能不能接 受。大夫开 药, 苦药还得包上糖衣 ,就是咳嗽药水 都还得兑上糖, 对不对?可 这老 东西就是不听我的 ,说什么要让国 人正照一下风月 宝鉴。这人 打定 了主意,你就再说 什么也没用。他 倒不是不听人家 的话,不过 他要 是自以为是起来, 觉得别人是错的 ,就是九条牛也 别想把他拉 回来。跟他过了一辈子,我早就知道他的脾气了。

我最反对的,还是 他动不动就在网 上跟人吵架。有 那功夫,不 如去 多炒点铁钉。他也 同意我说的,不 过这个人就是沉 不住气。当 年在 国内还好,越老越 不像话了,我看 也是西方这种宽 松的环境给 惯出 来的。我还恨他的 尖酸刻薄,你讲 大道理时也倒罢 了,跟人吵 架来 这一套我实在反感 。当初他跟马悲 鸣先生吵架我就 说过他,前 两天 他把这事儿在网上 兜出来,胡说我 骂了他一个小时 ,这完全是 他一 贯的夸张。我什么 时候骂他了?又 哪有一个小时? 不过那次还 真起 作用了,至于后来 他又去跟马先生 吵我就不知道了 ,完全是背 着我去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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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先生这次的文章 他让我看了,说 明我当初说的一 点也不错。 我那 时就告诉他,这个 人是好人。一般 国内的人嫉妒心 很重,特别 是同 行之间。当初他用 别的名字写了点 文章,人家公先 生还在网上 公开 赞扬来着,说明这 个人心地是光明 忠厚的,可他还 那样去骂人 家!

小芦也不喜欢他老 子的尖酸刻薄。 其实,老头子的 《浅议中华 骂道 》,整个是抄他儿 子的想法。他儿 子和他说过:中 国人的幽默 和外 国人的不一样,中 国人的幽默就是 巧妙恶毒地挖苦 人。如果学 会这 一套,在西方绝对 交不上朋友。他 听后就把这想法 抄进那篇文 章里 去了。所有的文章 里,小芦只看过 《谁是最可怕的 人》,还是 我 让 他 看 的 。 小 芦 对 第 一 段 对 话 不 以 为 然 , 第 二 段 的 “ 浪 费 生 命 说” 倒是给他一点震动 ,说是得想想走 他老爸的路子是 不是对头。 老头 子说要让小芦看“ 年轻人”的文章 ,我看倒不必了 ,那文章说 的不 就跟《谁是最可怕 的人》里头那两 个年轻人说的一 模一样么? 等小 芦这次回来,倒真 要问问他对“浪 费生命说”想得 怎么样了。 其实 无论是老头子还是 我,都不认为人 生只有求学一条 路。不管干 什么 ,只要喜欢那一行 ,认认真真地干 一辈子,对得住 自己的良心 就行。

说了半天,还没给 人家“年轻人” 回话。这孩子知 书识礼的, 专门给我写了篇文章,还给我许多劝告,哪能不回人家的话呢!

我 说 , 我 家 这 个 老 头 子 , 世 上 没 有 谁 比 我 更 了 解 他 了 。 他 的

《黑 崽子》我没细看, 因为那些事我全 知道,他过去跟 我讲了不知 多少 次了。写成英文后 我看了一遍,只 是我英文不好, 看得半懂不 懂的 。不过可可的事我 知道得不能再知 道了。当初我俩 才开始谈, 他就 告诉我了,坦白的 非常彻底。我当 时当然不好受, 为这足足吃 了 几 年 的 醋 , 还 跟 他 闹 过 几 次 。 你 想 , 老 头 子 是 我 唯 一 爱 过 的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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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可早在我前头他就 爱别人爱得死去 活来的,你让我 这心理怎么 平衡得下来?

不过后来也就想通 了。如果你看过 金庸的《笑傲江 湖》,你就 会知 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就跟任 盈盈的一样,人 家正因为令 狐冲 爱小师妹爱得死去 活来的才爱上了 他。我当初爱上 老头子,他 冒充 “才子”当然是一 方面,最打动我 的,还是他对他 母亲的爱。 我知 道这人良心不错, 嫁了他没什么可 后悔的。不过老 东西又懒又 暴躁 ,有时候还真觉得 后悔。有一天我 真要写本《丑陋 的芦笛》, 像那 位跟着曹长青先生 贴他前妻的文章 的人似的,他的 文章贴到哪 儿,我就跟到哪儿。

说着说着又岔开了 。我想说的是, 你不知道我家老 头子。他过 去是 爱可可爱得要死, 现在也没有忘了 人家,前两年回 去还去见过 人家 ,这些我都知道。 不过这不是说他 还爱着人家。在 他心里永远 有可 可的一个位置,不 过也就像他说的 ,那是他“埋葬 ”可可的地 方。 如果老头子转眼就 把人家忘了,我 倒会觉得这个人 薄幸,就跟

《谁 是最可怕的人》上 那个小姐似的。 眼下这些小青年 我真是不理 解, 忘记一个人就跟从 电脑里删去一篇 文章似的删得乾 乾净净,这 倒底 是怎么搞的?当然 ,各人有各人的 活法,人家那样 做可能也有 人家 的道理。我不像老 头子,非要坚持 自己的是对的, 愣要让人家 按自己的办。

不过,我也不以为 “年轻人”说老 头子“想”着可 可对我是不 公平 。可可是他的初恋 ,他当然不可能 忘记。他在书里 说可可带走 了他 心里最纯洁的东西 ,以后再也没那 个疯狂那么浪漫 地爱过谁, 这些 都是实话,我也不 觉得说了实话就 是对不住我。不 过我知道, 在他 心中,我是任谁也 取代不了的,哪 怕可可是自由之 身,如今让 他 选 择 , 他 也 只 会 选 我 。 这 点 自 信 我 还 是 有 的 。 可 可 对 他 只 是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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