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
郭 雲 輝
0．引言
汉语的副词可以根据其意义和用法进行再分类，汉语语法学家一般都把“时 间副词”看作副词的一个次类1。比如郭锐(2002:231)把副词分为10个次类，
其中就包括时间副词；郭云辉(2004)把时间副词再分为三个小类；郭云辉 (2008)进一步把表体的时间副词分为两小类：
语气、情态、时间、处所、重复、范围、程度、否定、数量、方式（郭锐 2002）
①表体(aspect)的副词、②表时(tense)的副词、③表频率的副词（郭云 辉2004）
①表完成、完了的副词、②表持续、进行的副词（郭云辉2008）
时间副词的功能是赋予后置的动词（Ｖ）或动词性词组（ＶＰ）所指称的 运动以一个时间上的特征，当时间副词表示“持续”的意义时，则表示该运动 处于持续的状态之中。所谓“持续”姑且可以定义为“运动”(这里所说的“运 动”包括动作、变化、状态，也可以称之为“事件·event”)本身在时轴上占 有一定的幅度，换言之，“持续”也可以理解为“从某一个时点到另一个时点 之间运动一直在进行，没有结束”。
下面例子中划“”的部分就是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划“”者 为动词或形容词）:
『言語文化』11-2：169－190ページ 2008.
同志社大学言語文化学会 ©郭 雲輝
(1)“小燕，马黎明要是再问你，你就说……”孙燕不出声，等着姐姐，“你 就说有一个人在追求我……” (《空镜子》) (2)我妈叫我请你去的，她今天晚上做大蒜烧黄鱼，你过去吃过的，我妈 还记得你最爱吃她这道菜呢。 (《空镜子》) (3)郭母捧住了儿子的脸说∶“……有一次，林小强和你打架时，说了句 你别穿我爸爸买的鞋，你立刻脱下来扔了过去。从此一直穿我做的布鞋。
……” (《黑冰》)
(4)我向来听家长的话，于是每逢上英语课时总会特别专心地听讲，认真 地跟着老师练发音，每天还坚持二十分钟的晨读。
(《北京日报》2004年6月20日)
(5)小姚阿姨至今认为，她嫁给我舅舅是个正确的选择，她说这是因为我
舅舅很性感。 (《未来世界》)
我们认为至少以下这些副词都是表示“持续”义的:
在、还、仍、仍然、仍旧、依然、依旧、一直、历来、从来、向来、一向、
至今
这些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还可以根据其意义和用法的不同划分为以下 五个小类:
a.在
b.还、仍、仍然、仍旧、依然、依旧 c.一直
d.历来、从来、向来、一向 e.至今
上述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在句子中使用的语法条件不尽相同，与它们 有关的语法格式大致有以下几种：
ⅰ.单个时间副词＋动词
ⅱ.单个时间副词＋动词＋着
ⅲ.多个时间副词2＋动词
ⅳ.多个时间副词＋动词＋着
本文主要从<ⅰ.单个时间副词＋动词> 和<ⅲ.多个时间副词＋动词>这两 种格式入手，通过实例的考察，对a、b、c、d、e这五种不同类型的表“持续”
义的时间副词的意义和用法进行描写，以期找出带有规律性的东西。而<ⅱ.单 个时间副词＋动词＋着>与<ⅳ.多个时间副词＋动词＋着>，也就是带有体标记
“着”的格式我们将另文讨论。
因为汉语普通话中与时间有关的表达方式在不同的语体中存在不小的差 异，所以我们认为有必要在考察时区分不同的语体，本文主要以口语体为考察 对象。对于那些很少用于口语体的词我们用非口语体的例句代替。
1．单个时间副词＋动词 1.1a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只有“在”这一个词。虽然“正”和“正在”与“在”意义 接近，但它们的主要区别在于:“正”、“正在”侧重表示运动与参照时点的一 致性3，因此可以认为它们是表时(tense)意义的副词，而“在”则侧重于表达 运动的过程性4，因此有理由将其视为表体意义的副词。基于这个理由，我们 这里只讨论与“持续”有关的时间副词“在”。“在”除了副词的用法以外，还 有动词、介词的用法，本文只涉及其副词的用法。
时间副词“在”是由表示存在的动词“在”先虚化为表示处所的介词，进 而再虚化为时间副词的，可以说“在”作为时间副词表示“时间性”是其语法 化的结果5。时间副词“在”表示动作性动词或动词性词组所指称的运动处于 其过程当中，直至参照时点（多为说话时刻）尚未完结,可以说“在”表示单 纯的[+持续性]。
(6)我一下子想起凤霞十三岁那年，被人领走时也是这么哭着看我，我一
伤心眼泪也出来了，这时我脖子也湿了，我知道家珍也在哭。（《活着》） (7)他颇不耐烦地对韩丁说：“厂里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在忙罗老板的后事，
我看你们先回去吧。……”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8)她还透露说，“我的女儿也在写小说。”(《作家文摘》2002年1月8日)
例（6）中说的是家珍“哭”的动作在“这时”所指示的时点上进行着，
换句话说，“哭”这个持续的动作跨越“这时”所指示的时点。
例（7）、（8）与例（6）不同，其用法实际上与“学外语”“练太极拳”等 一样，都不是指称具体的动作的，而是表示在一个相对开放的时段中持续的活 动、行为6，亦即在该时段内，该活动虽然可能会出现中断的现象，但从总的 趋势来说，或者从整体上看它是一直在持续的，是不断进行的，因此从表达功 能上讲，与其说它是描写持续的具体动作、行为的，倒不如说它是赋予动作主 体一个特征的(尽管是临时性的特征)。
时间副词“在”在使用时对动词是有选择的，后置的动词一般是可以持续 进行的动作动词“吃、看、说、跑、研究、讨论”等；如果是可以重复进行的 瞬间动词“敲（门）、咳嗽、砍、砸、切、跳”等，也可以与“在”共现，表 示该瞬间动作的反复持续进行，因此同样可以认为它是表示“持续”义的。
“在”与动词共现时主要表示动作、行为的持续，亦即该运动还没有到达 终点，可以说“在”是一个动态的标志。因此，有界动词中的结果性变化动词、
状态性变化动词、移动动词以及无界动词中的关系动词、助动词、状态动词、
姿态动词等则不能出现在“在”的后面。例如：
*在躺／在坐／在去／在死／在结婚／在吃饱……
但是，如果是指称朝着一个结果不断变化的动词或动词词组，也可以与“在”
同现，这意味着与“在”共现的动词所表示的运动也可以不是均质的7。例如：
“在长大”、“在恶化”等。不管动词或动词词组指称的运动是否为均质的,“在”
与它们共现时都表示运动的持续,这点是相同的。
1.2b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有“还”、“仍”、“仍然”、“仍旧”、“依然”、“依旧”等，这 一小类的副词表示[+未变化的持续性],而且往往还带有[+意外性],即“(原以
为已经结束的)该运动直到参照时点（多为说话时刻）仍在持续，并没有结束”。 我们先来看一下“还”的例句：
(9)“凤霞，还认识我吗？” (《活着》)
(10)“小燕，你还记得他给你的纸条写的什么吗？”孙丽问妹妹。
（《空镜子》）
(11)“你还恨我吗？”这是今天晚上她第三次问张波同一个问题了，张波
还是不回答。 （《空镜子》）
(12)可你知道，新民刚走，我心里，还乱得很。 （《永不瞑目》）
从上面例子可以看出，“还”后面或是无界状态动词(“认识”、“记得”、“恨”)，
或是带程度补语的形容词(“～得很”)，其它如“喜欢、相信、清醒”等也可 以与“还”共现。但是，“知道、懂、明白”等与“还”共现时只能用于否定 形式，这时“还”表示理应或想必已进入该状态(“知道、懂、明白”)但事实 上并未进入该状态,换句话说,表示期待的变化并没有发生,这时凸显的是“意 外性”。例如:
(13)活这么大了这道理还不懂？ （《痴人》）
如果与“还”共现的“知道、懂、明白”使用了肯定形式，那么“还”表 示的是“追加”或其它意思，而不是“持续”，如例(14)中的“还”就表示“追 加”的意义：
(14)不仅知道你是第一把手，还知道你是‘乔厂长’，据说上任后从不走
后门。 (《火红的云霞》)
另外，无界动作动词只与“还”共现而句中没有时间副词“在”或语气助 词“呢”共现时，一般不表示持续，而表示“追加”或“重复”等意思。如：
(15)告诉我，你还吃什么？ (《赵子曰》)
不过，其否定形式“还不吃／还没吃、还不看／还没看”则表示没有进行 该动作的状态的持续,这时也凸显“意外性”，甚至带有不满的含义。例如：
(16)饭已送来了，你还不吃？ (《陆小凤传奇》)
“仍”、“仍然”“依然”“仍旧”“依旧”与“还”所起的作用基本相同，但 多用于书面语或叙事部分，用于口语体较少。而且，这些副词所表示的“意外 性”也没有“还”那么强，与其共现的动词一般为无界动词，但姿态动词等除 外。例如:
(17)韩丁不知该如何答，他索性反问：“你仍然认为自己没有杀人，对吗？”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18)孙丽仍然沉默。 （《空镜子》）
(19)我真的爱他，他也仍旧爱我，但我们只好分手，各混各的。
(《许爷》)
(20)虽然他一次次捉弄我，可我依然崇拜他。 (《在细雨中呼喊》) (21)阿芭哈依然微笑，点点头∶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下地狱或者
是上天堂。 (《白罂粟》)
(22)你还年轻，依旧漂亮。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上面我们提到，“还”的后面如果是无界的动作动词，而且句中无时间副 词“在”或语气助词“呢”共现时，一般表示追加或重复。但是，“仍然”等 在同样的条件下则可以表示动作的持续，虽然这样的句子并不多。例如：
(23)他朝她翻了一眼，仍然看他的书。 (《茶杯里的风波》)
与a类时间副词“在”相比，b类时间副词因为强调没有发生变化,所以可 以说b类是倾向于静态的。
如果动词为有界的结果复合动词时，只要有助动词“会”、“能”、“可以”
等共现，或有界的结果复合动词是表示出现某种状态时也可以与b类时间副词 的“仍”、“仍然”等共现。
(24)我看着拖拉机爬上了坡，然后就消失了，但仍能听到它的声音，可不 一会连声音都没有了。 (《十八岁出门远行》) (25)“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的语气仍然流露出一丝慌张。
（《空镜子》）
另外还有“仍然能吃饱、仍然看得清楚、依然听得见”等等。
1.3c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只有一个“一直”, 它表示[+非间断的持续性],即“在一定 期间(时段)内动作或状态不曾间断,始终持续着”。与“一直”共现的动词一般 为无界持续性动作动词“看、说、吃……”和一部分无界状态动词“记得、觉 得、喜欢、流……”等。
(26)“我想告诉你，我对我姐有看法，我一直觉得你是好人，真的，我姐 这么伤害你我很难受，你相信我的话吗？” （《空镜子》） (27)解放后，他一直干街道工作，凭着梨园出身的那点底儿，组织个“街
道清音社”，倒也可以算是旧业重操了。 （《建功小说精选》） (28)回到家里，各自躺在床上还一直热烈地聊到深夜……（《我是你爸爸》）
“是、姓”也可以与“一直”共现，表示人的性质不曾变化,如；“他一直 是临时工”、“他一直姓王啊”。
1.4d类时间副词
“历来”、“从来”、“向来”主要表示[ ＋时间指示持续性]和[特征性],即“从 过去的某一时点开始到参照时点（多为说话时刻）该状态一直在持续着并形成 一种特征”。“历来”、“从来”、“向来”因为有“来”，实际上暗指参照时点是
“现在”。一般而言，与d类时间副词共现的动词或动词性词组必须是状态性的，
具体而言，它们可以是无界的状态动词、形容词，而不能是无界的动作动词，
例如：
(29)高玉田历来说一不二，为着大伙，就算我们大家求你了！ (《官司》) (30)咱们知识分子啊，历来都有心胸狭窄的毛病，…… (《热狗》) (31)处长老方亲切地摆摆手：你搞的材料我历来放心，这个任务先告一段
落。 (《一段行程》)
(32)我想说呀，我这个人，从来都主张‘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我说
点什么，你别误会啊。 (《皇城根》)
(33)他向来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 (《月色狰狞》) (34)二奶奶向来爱找麻烦，她想把所有的东西，从茶杯到桌椅板凳，都带
走。 (《鼓书艺人》)
*历来看(报) ／ *从来吃(米饭) ／ *向来听(音乐)
但是，如果是赋予动作主体一个特征的话，动作性的动词或动词性词组的 否定形式是可以与d类时间副词共现的。例如：“历来不看(报)、从来不吃(米 饭)、向来不听(音乐)”等。所以“历来”、“从来”和“向来”用于否定句的 比较多，它们或表示主体不具有某种性质或习惯，或表示到参照时间为止没做 过某事。表示状态性变化的有界动词的否定形式也可以与d类时间副词共现，
这时表示到参照时间该变化未发生。例如：
(35)“我从来也没忘，一直记得。” (《空镜子》)
1.5e类时间副词
“至今”的语义中指明了参照时点是“现在”,它表示[ ＋时间指示持续性], 即“从过去的某一时点开始到参照时点即说话时刻该状态一直在持续着”，此 外还带有[ ＋意外性]。例如：
(36)我至今记得他第一次来给我们上课时的情景，他身穿白色衬衣和藏青
的长裤，…… (《在细雨中呼喊》)
(37)我不会忘记他的身世，至今听得见那一天老校长绝望的呼号。
(《柏慧》)
(38)我知道吴先生是河南人，一辈子没改家乡口音，至今原汁原味。
(《关于狗的传奇》)
(39)……他妈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今没回来。 (《许爷》)
上面的例(36)中的“记得”、例(37)中的可能补语“听得见”、例(38)中的
“原汁原味”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一种状态，它们与“至今”共现时表示到说 话时这种状态仍在持续。例(39)后面是个否定形式，“至今”表示“没回来”
这个否定性的状态直到说话时持续着。
“至今”与“历来”、“从来”和“向来”基本上一样，与之共现的一般是 无界状态动词、形容词，而不能是无界动作动词，但如果是用于赋予动作主体 一个特征，否定形式的无界动作动词就可以与“至今”共现。例如：
*至今吃／ *至今看 至今不吃大米
我们把能与上述表持续义的a、b、c、d、e五类时间副词共现的动词等归 纳如下：
类 別 a 类 ( 在 )
b 类 ( 还、仍…)
c 类 ( 一直 )
d 类 ( 向来、从来…)
e 类 ( 至今 )
语义特征 单纯
[持续 性 ]
[ 未变化的 持续性 ] [ 意外性 ]
[ 非间断的 持续性 ]
[ 时间指示性持 续性 ][ 特征性 ]
[ 时间指示性 持续性 ][ 意外 性 ]
无 界 动 词
持续性动作 V
( 吃、看 ) ○ ○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瞬间性动作 V
( 咳嗽、敲 ) ○ ○ ○ ×
( 否定形式○ )
× 姿态 V
( 坐、站、躺 ) × × × × ×
可持续性认知 V
( 记得 ) × ○ ○ ×
( 否定形式○ )
○ 非持续性认知 V
( 知道、认识 )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思惟 V( 觉得、认
为、主张 ) × ○ ○ ○ ○
心理感觉 V
(喜欢、爱、恨) ○ ○ ○ 部分○
( 否定形式○ )
○ 属性 V
( 是、姓 ) × ○ ○ ○ ○
有 界 动 词
结果性变化 V
( 死、丢 ) × × × ×
( 有的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移动性 V
( 去、来、进 ) ×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状态性变化 V
( 病、醉、忘 ) × × × ×
( 否定形式○ )
× ( 否定形式○ ) 结果性变化复合 V
( 吃饱、听到 ) × ×
(＋能○) ×
(＋能○) ×( 有“过”的否
定形式○ )
× 持续性变化复合 V
( 长大、变好 ) ○ × × × ×
形 容 词
一般形容词
( 漂亮 ) × ○ ○ 有的形容词○
( 否定形式○ )
有的形容词○
( 否定形式○ ) 状态形容词
( 活生生 ) × ○ ○ × ×
表1
2．多个时间副词＋动词
2.1a类时间副词＋其它时间副词
我们没有找到“a类时间副词＋其它时间副词＋动词”这样的例子，对于 这个现象可以解释为，包括“在”在内的多个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共现时，
因为“在”表示单纯的“持续性”,所以它必须位于距离动词最近的位置，而 其他的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与之共现时只能位于“在”的前面，它们是在
“在”所表示的单纯的“持续义”的基础上附加其他语义特征的。正因为如此，
才不可能出现“a类时间副词＋其它时间副词＋动词”这样的语序。
2.2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当b类的时间副词出现在a类的时间副词前面时，它在表示持续性的同时，
主要用来强调持续进行的运动不曾变化过，而且大多还凸显意外性，即表示原 以为运动已经结束，或感觉运动应该已经结束却仍在持续进行着。例如：
(40)“师傅，他……他还在偷，就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了……”我惊恐万状
地说。 （《翻浆(下)》）
(41)我们让老全躺下，我用手顶住他背脊上那滩血，那地方又湿又烫，血 还在流，从我指缝流出去。 （《活着》） (42)林小强仍在旁若无人地洗脚，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黑冰》） (43)可我知道，不管他们变成什么，他们仍然在相爱。
(《爱，是不能忘记的》)
(44)草地上的纸片依然在飞舞。 (《夏季台风》)
2.3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一般既能与“一直”共现，同时也能与“在”共现的无界动词才能进去这 个格式，表示运动在一定的时间内没有间断地持续着。例如：
(45)丁志道∶“听说您要来，我和指导员一直在等。” （《黑冰》） (46)她顿时对他的夸夸其谈感到一阵恶心，冷冷地说道∶“……我一直在
想，你要是把你的才华，都用到正地方，该有多好！……”（《黑冰》） (47)在谈到查尔斯王子向她求婚的一幕时，戴安娜说：“他(查尔斯王子)
问我：‘你愿意嫁给我吗？’我笑了，我在想：‘这、这是开玩笑吧？’
所以，我就说：‘好吧。’我说的时候一直在笑，但他却很认真。……
(《扬子晚报》2001年3月5日)
2.4d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动词”的实例没有找到。从表1可以看出，
能出现在a类时间副词后面的动词一般不能出现在d类时间副词后面，反之亦然，
换句话说，一般不存在能够同时受d类时间副词和a类时间副词修饰的动词，因 此这类结构也就不可能存在了。更为重要的是，使用a类时间副词时，是着眼 于运动的内部，表示该运动处于持续的过程之中；而使用d类时间副词时，则 是从外部看待该运动，表示以说话的时刻为参照时点，该运动在时轴上存在与 否。因此，a类时间副词与d类时间副词是不相容的，它们也就不可能共现。例 如:
*我的女儿从来在写小说。
*他向来在睡觉。
2.5e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动词”的实例也没有找到。但如果在e类 时间副词和a类时间副词中间插入有b类时间副词的话，这种结构是可以成立的
（详见2.23）。
2.6b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两个b类时间副词可以共现，但必须是“还”与其它几个b类的时间副词共 现，而不能是其它的几个b类时间副词相互之间共现。例如：
*“仍然依旧”／ *“仍旧依然”
等不能成立。从语序上讲，“还”可以出现在其他的b类时间副词的前面，也可 以出现在它们的后面，虽然语序不同，但意思基本不变。
b类时间副词之间可以共现，应该说是一种羡余的用法，即用来强调持续 的状态不曾发生过变化，并使“意外性”更加凸显。例如：
(48)由于存折期限大都没有到期，还是他提出的如果这时过户会损失利息，
所以存折上的名字还仍然是我父亲，没有更改。 (《人莫予毒》) (49)3000名雇员，资金上百亿元，但是，他对富裕这个抽象的名词，还依 然缺乏最基本的感性认识。 (《日本女俘与中国远征军连长》) (50)萨基特当时的表情我现在仍旧还记得。 (《邮差总敲两次门》) (51)回到寓所里，时间依然还早，只见那三位青年仍旧在玩牌。
(《十日谈》)
(52)那一大堆旧录音录像磁带两毛五一盘，有的仍然还很流行。
(《人民日报》1995)
2.7c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可以与部分b类时间副词共现，后面可以出现的动词或形容词 从表1中也可以得知。可以用于这个格式的b类时间副词以“还”居多。例如：
(53)这么长的时间，士琴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一直还坚持教书、劳动，
是很不容易的。 (《伯母给我们讲“伍豪事件”真相》) (54)会议结束之后，我一直还思考这个问题，文学的常态究竟是什么？
(《报刊精选》1994.03)
(55)小说在他心中逐渐酝酿成熟，不过一直还没有动笔。
(<瓦西里耶夫与《这里黎明静悄悄……》>) (56)出于自利，人类变成了群居性的，但是在本能上一直依然非常孤独；
因此，需要有宗教和道德来补充自利的力量。 (《西方哲学史》)
2.8d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与部分b类时间副词(主要是“还”)共现时大都以否定形式出
现。例如：
(57)坦白地说，我从来还没有考虑过出嫁这件事，它距离我还远得很呢!
(《在悬崖上》)
(58)我向来还没感觉我身上有什么伤口！ (《林海雪原》)
2.9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与b类时间副词共现时，语序是固定的，它们在表示持续的状 态没有发生变化的同时，还指明了时间的范围。而且，e类时间副词＋ b类时 间副词后面可以出现的动词大都是属性动词、可持续性认知动词。例如：
(59)那位厨师我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他也和押送我的这位农场干部一样
不识字。 (《绿化树》)
(60)那天的谈话，我至今仍然记得很清楚。 (《读书》) (61)尽管马林生至今仍认为自己做得对，但单独面对齐怀远，他还是有些
惭愧，…… (《我是你爸爸》)
(62)尽管我国折旧率与６０年代相比已有成倍提高，但企业折旧欠帐至今 依然严重，原因就在于帐而价值背离实际价值太远。
(《报刊精选》1994)
(63)北边的烟囱坏了，至今仍旧未修过，阶沿石级下陷得比过去更厉害了。
(《美国悲剧》)
2.10b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b类的时间副词几乎都可以与c类时间副词共现，它们在一起表示不曾间断 的持续性的运动没有发生变化。例如：
(64)他在苏州长大，但仍一直由唐奶妈照料，为纪念这位给了自己厚爱的 奶妈，他遂取笔名唐纳。 (《她还没叫江青的时候》) (65)已往英国工党有时似乎朝这个方向发展过，但是仍旧一直坚守一种经
验主义式的社会主义。 (《西方哲学史》)
(66)杨威利从不曾积极地想成为一名军人，他到现在仍一直希望自己是一
名历史学者。 (《银河英雄传说》)
(67)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微服私访的那本书作者呢。 (《我是你爸爸》) (68)结果，殖民地依然一直是西方工厂原材料的生产者和制成品的进口者。
(《全球通史》)
2.11d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历来”、“向来”可以与c类时间副词“一直”共现，它们表 示在一定的时间范围内该运动不曾间断地持续着。但是，“从来”与“一直”
共现的句子没有找到。例如：
(69)这类感情当然向来一直就存在；拿破仑的敌人中有不少热烈叹服他是
个将才。 (《西方哲学史》)
(70)在美国《外交》杂志2001年秋季号上，芝加哥大学的约翰·米尔斯海 默撰写文章说，美国对外政策的核心目标历来一直是统治西半球，同 时不允许另一个强国统治欧洲或东亚，并且阻止一个能够与之相匹敌 的竞争对手的崛起。 (《解放日报》2004年01月19日)
2.12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至今”可以与c类时间副词“一直”共现，后面的动词基本 是无界属性动词。例如：
(71)经典牛顿力学至今一直是人们用来分析宏观物体运动的基本工具，…
… (《21世纪的牛顿力学》)
(72)你至今一直是我的义兄，而我是你的义妹。 (《简.爱》)
2.13b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还”主要与d类的“从来”共现，而且几乎都是以否定形式 出现,动词后面都要有表示经验的体助词“过”。“还从来没V过”表示在一定的 时间范围内该运动没有进行，换句话说，该否定性的状态并没有改变。例如：
(73)金一趟还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说过小王。 (《皇城根》) (74)我还从来没向你提到过我的姐姐吧？ (《表弟》) (75)我还从来没见过心丑的女孩。 (《猫眼》)
2.14c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动词”的实例没有找到，其原因是这样的 语序是不成立的。具体而言，c类时间副词所表示的持续义可以包含在d类时间 副词所表示的持续义里了，所以在使用d类时间副词时就没有必要也不能再使 用c类时间副词了。例如：
*一直从来／ *一直向来／ *一直历来
2.15d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之间互相共现的实例子也没有找到，这是因为这种语义完全 重复的表达方式没有存在的必要。
2.16e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e类与d类的共现只限于否定形式，可以说这是一种逆序的表达方式，即先 限定了时间的下限，然后再反推其上限（当然其上限是不明确的），这种表达 方式的特殊性，也导致了其用例的稀缺性。例如：
(76)莱娜活了二十年至今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罗德岛战记》)
2.17b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的实例没有找到，这是由于语序上的限制，
如果这两类时间副词的语序颠倒一下，它们就可以成立了（详见2.9）。
2.18c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的实例没有找到，这是因为二者的基本意义
相同，没有必要重复使用，至于它们的区别性的语义特征的表达可以在语篇中 得到补偿。
下面的例子虽然从表面看使用了“一直至今”，但这里的“至今”应该是 动宾结构（“至”＋“今(天)”），而不是副词的“至今”。例如：
(77)这部文库丛书是从一九七八年一月开始发行，每次出版五种，一直至
今。 (《读书》)
(78)犯了右倾错误，但后来经过学习，把右倾改掉了，之后分到公安局，
一直至今。 (《故乡天下黄花》)
2.19d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的实例没有找到，这也可以认为是由于二者 的基本意义相同的缘故。
2.20b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b类＋ b类＋ a类可以说是b类＋ a类的羡余形式，b类＋ b类去掉其中的哪 一个意思都不变，二者的语序也不固定。例如：
(79)一晃，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我依然还在写作，很少去考虑自己究竟是
属于“家”呢？ (《签字售书记》)
(80)随后，霍丹斯觉察到他郁郁不乐的神色，就走了过来，依然还在模仿
灰熊的步态。 (《美国悲剧》)
(81)英迪亚的支持者们一般对思嘉表示冷淡，少数人仍还在公开指责她。
(《飘》)
(82)我们还仍在探索多种多样生物活性物质左右神经元反应的神经调制作
用。 (《人脑之迷》)
2.21c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时用于强调未发生变 化的持续的运动不曾间断过。例如：
(83)我觉得，您一直还在说胡话。 (《罪与罚》) (84)你不想见我，为什么一直还在等我？ (《陆小凤传奇》) (85)他头脑完全清醒，神智不清和头晕已经消失，不过手一直还在发抖。
(《罪与罚》)
2.22d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的实例没有找到，这 是因为“d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这样的结构是不可能存在的。
2.23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时表示在一定的时间 范围内持续的运动没有发生变化。由于b类时间副词的存在，这个格式还凸显 意外性。例如：
(86)副部长不以为然，可我至今还在这么想：下面的干部靠薪水也确实难
得打牙祭啊，…… (《曹叔》)
(87)他至今还在怀恋那双满含深情的眼睛。 (《野狼出没的山谷》) (88)这一活动至今仍在进行。 (《人民日报》1995)
2.24b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时表示未间断的持续 的运动没有发生变化。“还”在这里凸显“意外性”。例如：
(89)我还一直在学习。 (《西班牙王室的朝臣与叛逆》) (90)我和妻躺在床上，熄了灯，还一直在谈论他和小雯的事。
(《京华闻见录》)
(91)她还一直在照看她垂危的女友，她始终是个殷勤、可爱的姑娘，精心 服侍女友，始终如一； (《少年维特的烦恼》)
2.25d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d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的实例没有找到，这 是因为“d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这样的共现关系是不存在的。
2.26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共现的实例虽然没有在语 料库中找到,但在网页上我们检索到了下面这样的例子：
(92)01年发病,至今一直在治疗。
(iask.fh21.com.cn/q/153/288153.shtm)
2.27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在语料库里没有找到“e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 时间副词”的实例，但是从网页上发现了极少数的例子，下面就是其中之一：
(93)世界上第一只动圈耳机DT48诞生于1937年，至今还仍在生产，可是说 耳机史中的神话，首先这款耳机是世界上第一款动圈耳机，这个头衔 是任何产品都不能替代的。其次就是这款耳机直到今天还在生产，成 为了历史上生命周期最长的耳机产品。
（CNET中国·PChome.net·投稿责编:比蒙时间:2007-11-23）
2.28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
“e类时间副词＋ c类时间副词＋ b类时间副词＋ a类时间副词”这样的组 合应该说并不鲜见。与2.27相同，在这种多项组合当中，a类时间副词表示最 基本的持续义，而其他几类则只表示区别性语义特征。例如：
(94)岚华中学认为，按有关规定，民办学校只有在要求得到合理回报后，
才能作为纳税义务人，然而，该校至今一直还在继续追加投资，现在 虽然学校的注册资金已增长至1000多万元，但还没有向教育部门、税 务部门申请要求得到合理回报。 (《中国青年报》2007年8月29日)
(95)张老师，你好：首先我代表广大散户非常非常感谢你经常在媒体上给 我们推荐好股票。上次你重点推荐的北辰实业，至今一直还在涨，由 于没有买进，我后悔死了。
(广东科德2006年12月05日18:05张亚梁)
3．结语
通过以上粗略的考察可以看出，表示体意义的时间副词的五个小类都可以 表示持续这一基本义，除了a类之外其他几类还各自具有不同的区别性语义特 征，它们之间的搭配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共现规则也是比较复杂的。其中a 类的“在”比较特殊，因为它只表示单纯的持续义，所以它的位置比较固定，
总是处于距离动词或动词词组最近的位置上，而其他几类的时间副词的位置都 在a类的前面( ／左面)，它们共现时彼此之间的语序（位置关系）是相对固定的，
基本上呈e>d>c>b>a这样一个序列，但c类与b类之间的语序有时可以颠倒。位 置不同，凸显的语义也不相同。一般来说，位于前面的时间副词是对位于后面 的时间副词进一步修饰限定的，具体地说，是在基本的语义之上，附加新的语 义特征。具体地说，如果有a类的时间副词出现时，它只表示基本义（持续）， 而与之共现的其他几类的时间副词只表示区别性语义特征；如果没有a类的时 间副词出现时，那么距离动词最近的那个非a类的时间副词在表示其特有的区 别性意义特征的同时，还要表示基本义，而与之共现的其他几类的时间副词只 表示区别性意义特征即可。
注
１ 详见郭雲輝(2004)。
２ 这里所说的“多个时间副词”专指表“持续义”的时间副词。下同。
３ 参见张亚军(2002:239)。
４ 同上。
５ 参见石毓智（2006）。
６ 关于“活动”，参见陈月明（1999）。 ７ 参见张亚军(2002:257)。
【参考文献】
陈月明（1999）《时间副词“在”与“着１”》《汉语学习》第４期。
郭风岚（1998）《论副词“在”与“正”的语义特征》《语言教学与研究》第２期。
郭锐（2002）《现代汉语词类研究》商务印书馆。
石毓智（2006）《论汉语的进行体范畴》《汉语学习》第３期。
王志（1998）《时间副词“正”的两个位置》《中国语文》第２期 徐丹（1992）《汉语里的“在”与“着（著）”》《中国语文》第６期。
杨平（2000）《副词“正”的语法意义》《世界汉语教学》第２期。
张亚军（2002）《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安徽教育出版社。
郭雲輝（2004）「中国語のアスペクトを表す時間副詞」『松蔭女子大学紀要』第４号。 郭雲輝（2008）「表“体”时间副词与否定副词“不”“没(有)”的共现」『言語文化』
第10巻第４号、同志社大学言語文化学会。
要 約
＜持続＞を表す時間副詞について
郭 雲輝 キーワード：アスペクト アスペクト的副詞 持続
アスペクト的意味を表す副詞は時間副詞の下位類の一つとして認められ る。その中には、＜持続＞という意味を表すグループがある。そのような時間 副詞は更にその意味用法に基づいて下位分類ができる。本稿では、持続を表す 時間副詞をa・b・c・d・eの５種類に分けてみた。これらの時間副詞はa類を除 いて、＜持続＞という共通した意味を表すと同時に、それぞれ区別的な意味特 徴を持ち合わせている。本稿の目的は、この５種類の＜持続＞を表す時間副 詞の単独で使われる場合の意味用法及び、それぞれが結合した場合の意味用 法を記述することである。
